今日乃是皇后的生辰,众大臣带着自己嫡子、嫡女纷纷赶来,皇城一派熙攘热闹。
所有人的面孔上都布满着不真切的微笑,一部分人手中提着油纸袋。
与其说是皇后的宴会,可在场无不冲着袅妃的权势。近期,听闻袅妃沈釉悠得了些风寒,又是陛下盛宠,投机取巧的人就来了。
宫中的一草一木正丰茂,几棵梧桐在阳光下矗立,暖风拂过脸颊。
尚锦走在小道上,一路上参加宴席的人都有说有笑,偶尔碰到几个熟人,微微一笑寒暄便是。尚锦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额头都布满了汗珠。
她乃家中唯一的女儿,上无兄姊,下无弟妹,也算棵独苗。
由于皇族设的宴席,规模盛大,让婢女为自己梳了半个时辰的妆容,可不能因为天气的缘由花了,在宴上被人笑话。
尚锦紧跟着父母的脚步,抬首挺胸,颇有仪态。如今是夏日,扶光当头照,要紧的是先到宫殿避避凉。
尚锦实在忍不住,抬右臂衣袖遮阳,尴尬道:“阿父阿母,先进殿吧。”
“嗯。”说着便加快了脚步。
走到一半,将要进殿时,尚锦望见一个女子,穿着富丽,“阿父,前头那位您认识吗?”
“头顶凤冠,还能是谁人?”尚夫人陈璐轻声说道。
她正是一国之后方智灵。
尚锦从前在一次聚会见过皇后,也是绝代佳人一个,可惜疾病缠身。如今过了五六年,苍老了许多,鬓间藏着几丝白发。
在三千佳丽的面前,凋谢的月季又算得上什么呢?
毕竟身为皇后,也有一定的权利,两个皇嗣都属她的名下,做到尽量不去得罪。可成天一副柔弱小绵羊的架势,营造了一种易欺侮的感觉,也算做到了“表里如一”。
但她虽身为君王的正妻,可又不受爱戴,更何况方家落迫了。林武帝喜新厌旧,与能歌善舞,又若沉鱼落雁的美女相比,她终败北,连丫鬟也自辞,她竟傻傻同意,由着去袅妃一侧谋得更好的发展。
尚思昨主动招呼,俯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安,今日您的生辰,祝娘娘欢心。”
方智灵正望着天,这才回过神来,“尚少师啊,不用如此客气。”又回过头望见站在原地的母女二人,“想不到,才过了五年,小锦竟如此亭亭玉立。”
“皇后娘娘谬赞了,小女不敢当。”尚锦笑笑回道。
方智灵说话的声音很虚,似乎并不是苍老,而是衰弱。
明明她的情况更严重,但由于权势,大臣们只能假模假样演给妃嫔与陛下看。
方智灵提醒道:“还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开宴,这外头热得很,不若先得个凉爽进殿。”
但一家三口人跟着皇后进殿,总觉有些冒昧,尚锦婉言道:“此刻的风景甚是好看,走马观花不如感受这自然之美,皇后娘娘先去吧,我们还想再小驻一会儿。”
皇后点点头,转身离去。
尚思昨也没有怪罪尚锦,就说明想法一致。此刻跟过去容易引人注意,也容易在不经意间得罪方氏的仇家。
停留片刻,才进到其中。
大殿宽敞,不说是百人,就是千人也足够。
宫殿里尽是奢华,饭菜飘香却无一人动筷,金盏银碗玉箸一样不少。
父亲与母亲简单的向更高位的陛下朝臣及妃嫔行了礼,便莞尔落座。
尚锦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只是安静落座。她望了望居于主位的皇后,端跪于金垫,堂皇华丽的衣冠,胭脂粉黛却不多做打扮。而另一侧却是空缺着的,只留下旁侧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一道身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虽然长相并不出奇,但衣着华丽,在炎暑也依旧着层层衣衫,做工细节处可见丝丝金色镶边。
这是太子镜照。
宴席上一部人纷纷赶过行礼,再怎么也是未来的君王,处好关系有必要。包括尚思昨也跟着众人拜安。
尚锦乃着浅蓝衣裳赴宴的,而这太子却是白金色,颜色实在不大吉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庶位皇子。
“哎呀,小阳光来啦?”林武帝右臂揽着南妃,调侃道。
镜照在如此盛大的场合被自己父皇叫了绰号,着实是丢脸的,窘迫道,弯腰红着脸道:“儿臣在。”
而镜照的身侧走过去了一个人影,并不显眼,随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尚锦恰恰注意到,险些以为是个侍卫,五官倒是俊秀,出于好奇,问道:“阿母,那角落里的黑衣是谁呀?”
尚锦一般在闺阁里看些诗书,鲜少出席,但相对于陈璐来说,她见到的世面更多,识得更多人,“你阿父唯一的学生……”
“……”沉默了半晌才继续接道,“啊?他就是啊?”
二皇子镜暮,字逸悠。出了名的内向,不多与人交往。可论脸,就是美人坯子一个,奈何露面极少,世人多不知其貌。
听闻,原本陛下也想软磨硬泡,使他活泼些。但最后以失败告终,据说当时林武帝表情一度难看,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离去,再没怎理会过镜暮。
原本七八岁的小镜暮还和皇后相依,可十几岁就变得独来独往。
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位大神,尚锦不禁有些发笑,果真是和传言描述地完全相符啊。
开宴,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晨妃鼓琴一首,众人连连鼓掌;最受宠的南妃与袅妃以无精打采和身体有恙推脱,空有美色,却无擅者。
由于皇族里没有公主,太子镜照也上台露出一手好剑法,赢得众人频频鼓掌;林武帝身边的重臣也露了两手。
“陛下,妾觉得……不若让皇后娘娘也即兴展露自己的身手?”沈釉悠边喝茶边道,挑眉道:“虽贵为皇后娘娘的生辰,但人如此之多,属下疏忽一时给报名的事抛之脑后。皇后娘娘身为陛下的正妻,应该也能试一试。”
“也对,”转头冲向众人道,“今日也该让朕的皇后,好好表演一次了。”
南妃望着居于主位的皇后,也道,“呀,不会是多年不练,忘了吧?可若是舞不行,论作诗与音律……也行不通吧。”
一时间,方智灵不知该何从,台下都是陛下的重臣,也没有方氏的家族成员。
按理来讲,皇帝应该在正位。奈何他爱的两个妃子在侧位,只好离开,从开宴始之时,他就不在方智灵身边,就差把这后位让给她们了。
太子盯着皇后,生怕出现一点瑕疵,有损自己的名声。
尚锦有些可怜皇后,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竟能落到如此田地。
“陛下,述本宫尚不能。”这次方智灵强硬下来。
殿里几百来号人安静下来,原本都等待着皇后大展身手,此刻有些沮丧,不论是精彩亦或是出丑都见不得了。
方智灵话语坚定,镜斌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圣相,只是不悦的凝住着她。
皇后说后,微微一笑,殿里随着严右丞相酒醉后的一声“再来一杯”,而恢复热闹。
“诶对对对!干!”有人应和道。
尚锦注意到,那个二皇子眼神有些发狠盯着镜斌,又收回目光,喝下了盏中的酒水。
又望见了皇后小声咳嗽两下,尚锦想想高高在上的袅妃,还是在袖手旁观与出手相扶中选择帮助方智灵。
其实尚锦这么做还有一个小小的目的。她今年方才及笄,且家中只有一女,自己无忧无虑,活得开心便好。
从前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卖茶女,游走于各大商铺。
而正因如此,她想试图接触经商的方面,可惜身在闺房,没有门路。如今年方十五,再加上礼仪容貌够格,尚思昨自是放宽了限制,不必拘束与屋房之中。
皇后有一妹妹,方明灵,是墨街的大户商贾,以绸缎为生。
尚锦不求仕途,就不必与众妃嫔打好关系;女将军的确英勇帅气,可自己又不通武,砍了头可不是什么好滋味;但事业,又不止文与武,也有经商的路子,更何况还有母亲在身后之路。这是最适合她的道路。
皇后也许能在这方面,会成为自己未来的贵人,万万不可将契机丢失于眼前。
自己的父亲也像其他朝臣一般,带了点治头痛的药,只不过是在林武帝面前作秀赠与袅妃。
这并不是粉末状的药物,而是郎中调制的解毒丸。即便皇后望上去还有肺病,但头痛也应是免不了的。听闻宫里的御医大都不靠谱,进宫之后就变得不中用,在陛下身边谄媚,在六宫面前阿谀奉承,一句“此病恐难治哉”走天下。
若是将此药赠与皇后,也属雪中送炭,更使得人感激。得到沈釉悠的支持,可以避免许多大大小小的遭殃事;而方智灵虽无陛下的宠爱,但她有两个皇嗣,她有京城商贾妹妹,亦有皇后的头衔。
只是……她不可倒台,所以只能靠安分守己,维持短暂的后位。
这可能就是太子不与皇后亲近的原因,但凡是再有一个庶子,这太子只为定会有动荡。林武帝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严于克己,俭以修身静以养德,只娶一妻的明君了。如今只是个昏庸,向下堕落之帝。
尚锦不敢往下多想。她有些心疼皇后。
思虑再三,最终决定“猴子偷药”。
此刻,尚少师与尚夫人正与其他臣子喝酒客套,也是“搞小动作”的最佳时刻。
尚锦平日不出门,皆是在家通读文史,可能尚思昨也不曾想过,自己唯一的女儿对外有端庄稳重之称,却是出了门就安分不住。
主位旁空荡荡,除皇后外应是无人。
尚锦手指轻悄悄地拆开包裹,每颗药丸都有一层轻轻的油纸所包,这就免下“脏”的尴尬。放入了衣袖中,便站起身。
在心里打了许多遍腹稿,如何与皇后交谈,如何将话题切入商业,只不过是腿先有些软下来。
——
“皇后娘娘?”
“诶,小锦。”方智灵似乎对她的主动到来有些惊讶,主动夹起筷子,“你来啦?尝尝这块肉,可鲜了。”
尚锦望向主位的皇后,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小女对羊肉许是过敏。”
“可惜了。”皇后回说。
“只是听闻最近您的身体状态有恙,小女阿父识得一郎中,曾为母亲调制过头疾的药物。宫里御医繁忙,想必皇后应是需要一颗。这便是小女赶来的目的其一。”
方智灵接过,拆开包装端详起,“甚是不错。最近本宫的胃口和头的确不舒服。镜暮为本宫磨了对胃口的药粉,正巧呀,这不小锦又送了对付头疾的药物,还是要感谢小锦能关心本宫呀。”
“这是小女应该做的。”尚锦有些发怔,坐在那个角落里的二皇子,竟然为皇后熬药?
尚锦转头望了望镜暮,恰好对视上。
方智灵恰好打断道:“小锦,那其二为何啊?不用遮遮掩掩的,某个人都有所求,然是小锦,本宫尽量满足。”
皇后似乎明白了她心中的小心思,尚锦干脆不藏着掖着,靠近主位,突然小声道:“小女如今也已及笄,外敌易犯,想着多为自己铺垫一条路。嗯……曾听闻皇后娘娘家族世代经商,恰巧我母亲也干过茶铺的产业,小女认为这是条不错的选择,若能得皇后娘娘的支持那便再好不过。”
尚锦说得足够明白,如今天下不稳,林武帝上朝两天罢朝三天,四方本就觊觎中原的土地,如今更是得了机会。现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但也要保全自己的生命,留一条后路。
皇后思索片刻,道: “这是容易事,但却没接触过。这样,本宫有妹妹明灵,她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尚锦立刻行了礼,“小女万分感激娘娘!不过……小女毕竟是闺中女子,经商还要摸门路,您六我四,可如何?”尚锦补充道。
美食行业,不管是盛世,亦或战乱,那都是一笔大额,能拿到四成,已经算是不错了。
方智灵笑颜展开,“此事妥了,本宫也不想困与这深宫,何况小锦指出了一条明路,也算是提点了本宫。本宫会派镜暮在墨街与你汇合。”
“小女不敢当。”尚锦低头道。
“那改日,你便与镜暮沟通一下,再告知于本宫。”
尚锦与镜暮几乎是同时说出一个“是”字。
眼见尚锦正欲高高兴兴离去,但皇后又叫住了她,“小锦啊,本宫受了你的帮助,便是有愧于你。若是小锦不愿意接受这个报答,后日也可商量。”
当真是惊喜连连不断啊!
“娘娘但说无妨。”
“本宫知,这位子恐怕在以后并不是那么至高无上,但你可愿……成为太子妃?”
箜秋:
新文大吉,前情提示,作者会更得很慢很慢很慢很慢,但不会再开新书了,只把精力投入在这本。
男女主he,有点小虐,不会过头。
7月28日,赠言:
退了,取消收藏的取消收藏,不更了。我没有毅力在话本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