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很大。
自全县之后,送亲的车队越走越慢。
这是一支和亲车队,说来寒碜,堂堂郡主和亲,居然只有十六辆马车陪嫁。
送来的嫁妆很少,甚至比不上京中出嫁的名门贵女。
摆明了是看不起北廊。这样嫁过去,不知要在这北疆之地吃多少苦。
盛允卿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正闭目凝神。
车里很安静。
“阿九,我们到哪儿了?”女孩儿终于开口。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穿大红色嫁衣。开了面,又涂了唇脂,却依旧是清纯干净的样子。
侍女阿九端坐在车门边,闻言微微掀开车帘。
“郡主,看样子,该是到渡门了。”阿九看了一会儿,又把帘子放下,道。
车里的人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渡门,离北廊也就不远了。
傍晚,天红透半边的时候,车队终于抵达北廊。漫天的火烧云,像新嫁娘红润的脸。
车队缓缓停下。
盛允卿坐在车里没动,连眼皮都没掀开一下。她知道外面有人。
应是北廊的迎亲队伍。
双方僵持不下,盛允卿不说话,那边也就没动静。就这样静默着,在红紫色的晚霞下。
盛允卿听见北疆的风声。
与京都不同,这里的风不温柔,也不柔软。它呼呼吹来,像是獠牙,划破车壁直冲耳底。
她捏紧了塌上的被褥。呼吸也由轻变得沉重。
这时,车外终于响起一道清凌凌的男音:“在下北廊俄而雪,特来迎接中原郡主。”
只有这一声。
盛允卿松了口气。若对方再不出声,她就真的撑不住了。她不过十六岁,在这异国他乡,不敢走错一步。
女孩儿松开被褥,对侍女点点头。
阿九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的每个动作都十分了解。她拉开车帘。
盛允卿微微探出身子。因为新嫁娘的身份,她不能立刻下车。她脸上覆着一张红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
“麻烦五爷了。”她望向几人之隔的高大男人,温声说道。
言罢,她安静下来,等着男人开口。
盛允卿来之前就查过北廊。眼前这个男人,虽是北廊国君的儿子,却是北廊真正的掌权人。
他是北廊的俄而雪。是神一样的存在。
北廊一直有句话:北廊十二部,俄而雪独占七部。这句话有理有据。
她想,把他变成自己的靠山。
她看到男人深色的眼看向自己,看不出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招待不周,请郡主见谅。”
盛允卿温和地点点头,重新坐回马车。
男人领着车队进城。
北廊虽然处在大漠,却与渡门接壤,有条直通北域的长河。有了这条河,北廊才能生生不息地发展,一直到现在,成为北方的主。
北廊人把这条河称作天许。
车队沿着天许河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悠悠停下。到廊中了,北廊的中心城。
盛允卿轻轻舒了口气。
她又听见那道清凌的声音:“请郡主下车。”
车帘被阿九彻底打开,她走出车厢。男人伸手,等在车旁。
盛允卿顿了一下,旋即把手覆到他掌心。
不辞日夜,远走万里。她来到这异域,此后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