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娃娃亲

其实出差回国，这种于宋亚轩这等空中飞人来说，不过是万中之一的小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每一秒构成他的生活、飞机上颠簸那一刻亮起的警示灯铺满了他的生命。作为“小宋总”的宋亚轩，不会为十几小时的飞行劳心劳神，也不会为时隔月余回归故土而动容。离开、返回，家常便饭，在他心中都不值得专门赴一次餐厅。

　　甚至他那个妹妹，不省心的妹妹，五年后的回归于他而言也不大值得庆祝——妹妹这种存在，还是远在天边更贴心。

　　但这一次，夏岚与他说，订了鼎鹤轩的位子要和相好的几家人一道吃顿饭时，他答应了。

　　相好的几家，也就是宋家、付家、严家。

　　付述拎着夏椰川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口气还没喘匀，又被田向晚拉去试礼服。她那方宽敞的衣帽间里，左不过离开两天的时间，已经塞满了昂贵的各色礼服。

　　眼下她身上这条是正红色，衬得她姿容胜雪，但她不习惯这艳丽颜色，于是田向晚还比划着，手里是一条宝蓝色、一条黑色。

付述“妈——我们只是吃个饭。”

　　付述有时候怀疑，她亲爱的、伟大的母亲生下她，只是为了满足其玩真人换装游戏的爱好。以前就算在英国她不能亲自看着，也会订购每季新品送过去，再打了视频让她一件一件穿着展示。

田向晚瞪她一眼：

田向晚“你跟你亚轩哥多久没见了？那儿又那么多长辈，不得拿出点态度来？”

付述“不是妈，我和亚轩哥没有……”

田向晚“我知道没有。”

又甩了一条浅绿色连衣裙过来，田向晚眼都没抬。

田向晚“只是五年没相处，你怎么知道变与没变？更何况，就算你们不能走到一起，我也希望，他可以一直做你的兄长。”

　　付述与宋亚轩之前，有一门算不得娃娃亲的娃娃亲。田向晚未嫁给付彦和时便与夏岚是闺中密友，关系好了这么些年，难免开起下一辈的玩笑。其实两句戏言，只说付家就这么一个姑娘，那将来便和宋亚轩凑一对。谁也没当真，但长辈嘛，逢年过节总会拿这话来打趣小辈。

　　田向晚在这戏言里，其实也总有点别的期待。她知道自己女儿的能力，从不担心以后她能不能撑起付氏，但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她怕日后离了父母，付述一个人形单影只，到底难走。

　　放眼整个华都，再难找出一个比宋亚轩更好的人选。他能给她陪伴、给她照顾、给她自由，他不会贪图付氏的任何，也能做她坚强的后盾。

　　付述只能握一握她的手：

付述“别想太多了，妈，我不会让你和爸爸担心。”

　　她是个没有叛逆期的姑娘。父母远比她想象中开明，支持且包容她的一切，而她也长得很好，她能撑起她的责任，也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任何自由。

　　她会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爱人——真正的爱人。

　　衣帽间里最后下达的正式决定，是一条藕荷色的连衣裙。家庭之间的聚会，付述便穿得更大方得体些，款式既不夸张也不算随意，掐腰的设计也能显露她身材优势，颜色挑人，但她是美人，没有被挑剔的份儿。

　　她就这样跟着父母出席宋家的宴请，才下车，就看见宋亚轩与夏椰川候在门口。这是主人家的礼节，逃不得。

　　几乎日日粘在一起的好友没什么值得寒暄，她当然先与宋亚轩打招呼。坦然才有落落大方，她双臂一展，自然地与他拥抱：

付述“亚轩哥，好久不见。”

　　宋亚轩一向与他容貌一样温润，微笑也有温度。他绅士地拍一拍她的肩膀，而后结束了这个点到为止的拥抱：

宋亚轩“小述，欢迎回国。”

　　大概也就如此。好像年龄相仿、家庭之间关系亲近的孩子，总会被冠上一个“青梅竹马”的名字，事实上，自付述有记忆起，童年里宋亚轩便没什么存在感。他大她三岁，肩上又有责任，在她和夏椰川满院子扑蝴蝶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间里学习第三门外语课了。

　　他们相识日久、算朋友，但也仅限于此。

　　近来华都总算要下雨，入了夜愈发闷热，没良心的夏椰川管不得接下来还要迎接严家，拉了付述的手腕两人就往里走，只留下宋亚轩站在原地。

　　他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只是看着那道纤丽背影。

　　很早很早，烦闷的钢琴课，手指按到算了，他悄悄偷懒，扒着窗户往下看，从那时候起，他就远远这样看着她。

　　如此一生一事，好像他们的距离亘古以来，就是这么这么远。

　　他站在背后看向她，她没回头，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