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好久不见

比起前几次见面的狼狈，今日一见，不难猜出丁程鑫是特意收拾过的。

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外套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笔挺的西装裤收束一双长腿，手中提着袋子，不经意露出一块腕表，虽不算贵，也是R家本年度的基础款，况且他皮肤白，手腕骨骼分明，戴什么都漂亮。

　　付述老远看见他，还有分秒的不适应。穿上西装的丁程鑫，与白衬衫的柔顺全不一样。他体态好，立在那儿仍是春风拂面一样美景，只黑色西装加成，好像眉目里都多了几分锐意，那种携了震慑感的锐意。

　　只这锐意转瞬即逝，见她过来，他微弯了弯眸：

丁程鑫“付小姐。”

　　客气、疏离，但声音很好听。要付述不禁有一刻在想，也许该让他叫她的名字，一定更动听。

　　她这样想，自然也这么做：

付述“你不要这么客气了，我叫你丁程鑫，你也喊我的名字就好。”

　　他怔了怔，随即点头，清亮的眼眸看着她，试探性地叫她名字，更像呢喃：

丁程鑫“付述？”

　　二十四岁的人了，难道还会被人叫大名叫到脸红？付述慌忙别开眼睛，应的一声“嗯”都显得匆匆。他太懂礼貌，一直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候着，她就开了门，邀请他进去。

丁程鑫“我这次来，是特地向你道谢的。”

　　两人落座，丁程鑫便点明来意。

丁程鑫“很抱歉每次见面似乎都会为付……你带来麻烦，付述，谢谢你。”

　　他其实不太像会专门登门致谢的人。付述想。他实在太冷了，冷得，在她看来似乎是凉薄。她没见过他太大的情绪波动，也就不太相信，他是不是真会有情绪。

　　可他偏偏来了。于是她只能也跟着笑：

付述“我不觉得是麻烦。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想，我们很有缘。”

付述“我的意思是，丁程鑫，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丁程鑫有时候想啊，付述，真是天底下最懂如何讨人喜欢的姑娘。她身上有豪门出来的气质，她落落大方、她端庄美丽，她又是付氏未来的接班人，因而她懂人心、知进退。可她本身呢，她是付述，她灵动又并不乖巧，她张扬肆意，可她如此真诚——每每看向她水波婉转的双眼，他就丢盔弃甲。

　　怎么会呢，天之骄女去和一个卑陋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做朋友。听起来像施舍，可他知道，她偏偏就是如此的人。她不在乎他是丁氏的继承人还是一个才满月就被丢到国外去的私生子，她看向他，只是因为他是丁程鑫。

　　所以他情不自禁，他说好。

　　他又想起手里的东西，他递给她。

丁程鑫“我知道穿过的衣服大约你也不会收回去，这是我想送给你的。”

　　他微微笑，堵住她的话头：

丁程鑫“朋友之间送送礼物，我想没什么理由拒绝吧？”

　　当然没有。付述觉得他简直比她更会玩文字游戏，这就拿了她的话反过来堵她自己。于是她只能笑着收下，按下还礼的念头，转而跟他聊起别的：

付述“你现在也开始工作了？”

　　寻常的无业游民可不会西装革履地出门。

　　丁程鑫点一点头：

丁程鑫“嗯，在丁氏谋个闲职。”

　　从前在英国也就算了，如今回到华都，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豪门。丁家人为了脸面，也得找点什么打发了他，就像他身上这套衣服，就像他手腕上算不得名贵却是名牌的腕表。

　　虚伪，是上流社会的第二大美德。

　　两人又寒暄两句，到底没什么可聊，丁程鑫就转而告辞。

　　他没叫付述相送，只是指尖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停住了步伐。

丁程鑫“付述。”

　　她的办公室很大，他声音有一瞬不太清晰。

丁程鑫“好久不见。”

　　付述怔然。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是下意识地回答也没来得及。于是他轻轻关上了门，没有声音，就好像从未来过。

　　她突然想起来，打开他送来的袋子。首饰盒里，是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

　　没有她不认识的奢侈品牌，这项链价值她一眼便知，算不得多贵。而且，而且款式好像是好几年前。

　　她意识到什么，打开手机去搜索，这条项链在英国上市时价值5000英镑左右，上市时间……是三年前。

　　三年前兰顿最热的那两天，她跟宋呓语推门走进Iris，撩起长发欲要束起的一瞬间，好友指着她颈间瞪圆了眼：

宋呓语“我靠你项链呢？”

　　那会异国他乡不方便，田向晚给她买东西的时候，多半是批发一样购入奢侈品。出门吃个饭，她肯定不会戴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一条也是花了十来万，款式也漂亮，骤然掉了，她肯定是心疼。

　　后来，后来也没找见。

　　只是她不知道，有人花了三个多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件没有理由、后面三年也再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