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在华都。华都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别说一个私生子呛了两口水,就是论及生死,也未必有人在意。
丁文喻这次唯一就倒霉在,这是付家为付述接风洗尘的宴会。
付家夫妻既宣布由付述接手REPEAT,自然是要为她立威铺路。丁氏虽是大户,但比起付家仍有不及,遑论付彦和夫妻出了名的疼女儿,就算真是往付家顶上惹,他们也不犯怵。
丁国禹自也不是蠢的。他忙领着丁文喻上前,虽拿捏着长辈的气度,语气里到底有几分息事宁人之意:
丁国禹“小述,我带文喻向你道歉,是他分不得场合。回去叔叔会好好教训他。”
丁文喻面上仍有不忿,但也低下了头。他能做丁氏的接班人,脖子上那顶也不只是个摆设。
偏他们父子俩遇见了一个硬茬。付述只扬了扬眉:
付述“丁少需要道歉的,可不是我。”
也正巧是这时候,付家的李管家李运领着丁程鑫回来了。付家不缺衣服,眼下他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来,头发也吹过,只是没做多余整理,只是软软地耷拉着。他脸色仍旧苍白,往日殷红的唇亦失了血色。本就很小的脸,无论在场是谁是何立场,单看他容貌,心中天平也未免偏了几分。
除了丁文喻。他不可置信,几乎要跳起来:
丁文喻“你要我向这个杂种道歉?”
这话不妥,丁国禹立刻扯了他的袖子,可他在华都无法无天惯了,如何知道收敛。他扬了左手食指,直指付述:
丁文喻“付述,你刚刚回国,我不多跟你计较,但是我告诉你,让我向他道歉,不可能!”
付述还未来得及张口,付彦和已站上前来。他将女儿护在身后,已经年过五十的人并不显年纪,反而高挑又文质彬彬。但他浸淫商场多年,只是立在那,便有不怒自威的气场。他蹙起眉头:
付彦和“丁先生,我不认为这是小辈们交谈该有的态度。”
他不会直接向丁文喻发难,丁文喻这样的岁数辈分,乃至这样的人品个性,都不够格。
丁国禹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想得罪付家,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去,转身看向丁文喻:
丁国禹“文喻,向你弟弟道歉。”
丁文喻“弟弟?他有什么脸自称我的弟弟?”
“啪”,很清脆一声响,本显得嘈杂的付家花园里,转瞬只剩静谧一片。丁文喻捂住半边脸,不敢置信:
丁文喻“爸,你为了他,你为了他打我?”
丁国禹别过头去:
丁国禹“向你弟弟道歉。”
形势僵持不下。就连付述也没想到,丁国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娇贵的儿子动手。他们父子俩比她想象中古怪。
正沉默时,还是丁程鑫向前一步。他面色仍旧平平,说话时也微垂着头,月色下露出一截脖颈,很白,近乎脆弱的晶莹剔透。
付述的角度,能看见他很长的眼睫。
他声音很轻的:
丁程鑫“父亲,是我的错,你别难为大哥了。”
一声“大哥”又触动了丁文喻的逆鳞,他几乎要冲上来,却被丁国禹拉住胳膊。丁国禹目色沉沉,只是向这一边投来一眼。
这一眼,不但丁程鑫看到,付述也看到了。她暗道不好——无论是丁国禹还是丁文喻,他们谁也不会觉得今日是丁文喻的错。事情闹大,丁程鑫至多得一句道歉,那么他跟随他们回去以后呢?
她有一万种方式报复丁文喻,本不该如此鲁莽。
果不其然,丁国禹制住丁文喻之后,转身便向付家人告别。付彦和显然与她有一样的猜想,他面色微沉,也同样无计可施。
唯有丁程鑫,即将坐上返程的车前,回眸向她。他抬了抬嘴角,月光在他眼角晃了晃。她看清他的口型,他说:
丁程鑫“别担心我。”
关上车门以后他仍没忘了去看她,贪心地看她。她今天很漂亮,正红色的小礼服,难得也穿了很高的高跟鞋,黑色长卷发披在肩上,她好会打扮,本就明眸皓齿,如今娇艳得像一朵红玫瑰。如今那秀气的眉头却为他拧起,哪怕他的车子走出很远。
多看一眼,他就要贪心,他要采撷他的玫瑰,他要将这艳丽私藏。他要不择手段,他要谋夺他的玫瑰。
他知道此举非但不能让她安心,他知道她大约会为他不眠整夜。
他都知道。
本就蒙了黑色玻璃的轿车穿过隧道,落针可闻的轿车内唯空调冷气徐徐吐雾。丁程鑫面上笼了浅淡黑色阴影,遮蔽全部心事。
修长指尖轻叩在膝上。
可是阿述啊,欲想爱人,你便要先为他疼。
所以原谅我吧,除了谋夺你,我别无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