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冬季实在过于寒冷了,即使道路没有积雪,晴朗的阳光依旧照耀着这片土地。
仓井华音坐在正对着延绵的横滨港方向的长椅上,寥寥几只鸽子在天空煽动翅膀飞行。
她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穿着的米白色风衣,转头看了看自己现在所处的山下公园。
今天到这里的旅客很少,也许是提早看过了天气预报。寒风夹杂着海面潮湿的水汽呼啸着吹向陆地,厚重的乌云遮盖了太阳压过她的头顶。
华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然后朝着父母留下的那所房子的方向慢慢走去。
沿途的景色熟悉的恍如昨日才见过,越是离的近就越是感到难过。
两年前的记忆清晰的在眼前闪烁——巨大的爆炸,刺目的红光。
她看不见爆炸更深处的父母,却能想象他们血肉横飞,最后在高温下连碎片也化作灰烬融入那片土中。
她能想起当时正在爆炸边缘的店中乖巧坐着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可丽饼等待父母回来接她的小女孩;能想起爆炸的余波将她吹飞又狠狠落地压在碎玻璃上的疼痛;能想起在痛苦万分之时身边围绕的绿色光环。然后黑暗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森林,能感受到和煦的微风,清脆的鸟鸣回响在耳边。以及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抱着猫急速奔跑过来的茶色少年;
那时的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身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雾蒙蒙的脑袋让她花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她无法动弹,最大的动作不过是撑起眼皮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在看了好久之后身边出现动静。
她的余光看见一个护士小姐快步走出去貌似是想通知谁。而另一位站在床头拿起衣服中装的小型手电筒打开,然后轻轻扒开她的眼皮对准检查瞳孔,然后又是体温、脉搏、呼吸以及血压。
她只能看着,一动不动。
她在想什么呢...她在想她的身上为什么这么疼,在想她以后是不是只能躺在床上长大了,在想...她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了...
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住一张同样干净的手帕伸到她的脸庞,接住了那滴泪。
那天他只说了他叫夏目贵志,可以叫他夏目哥哥,旁边的两位是藤原夫妇——塔子阿姨和滋叔叔。
他安抚着让她别担心,怕华音不自在准备离开让她自己待着,还特意将抱着的短尾猫放在了她的旁边告诉她不会离开让她安心。
猫咪乖巧的待在床上,她好像隐约闻到了一丝猫咪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像是曾经偷偷打开父亲的那瓶珍藏酒一样。
她待在医院治疗伤口,那个少年和那对夫妇时常来看望她,每次来都会带些医院没有的零食和水果。
一次又一次,却从来提过她身上的伤哪来,家里人在哪,他们总是带着笑轻松的和她说各种有趣的事。
而在她终于能够发声说话的那一天,磕磕巴巴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们她叫仓井华音,13岁,横滨人,父母...双亡。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她终于可以下地走路离开医院回家休养了。
但是......
刻意忽视的问题终于还是浮出了水面,
即使已经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将父母去世的事实完全消化,但她也发现目前她并不在横滨。
那她现在还能去哪呢...
华音的表情低落下来,她没有思考去麻烦藤原一家,他们为她付的医药费已经让她感到亏欠。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人才济济的横滨的人,她更多的在考虑自己的年纪能够做些什么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并且将钱还给藤原家。
头上轻轻压下的手掌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个浅色系的温柔少年用一只手撑住膝盖半蹲着和她平视。
“小华音,你愿意在回家前暂住在藤原家吗?”
夏目微微偏过身露出身后不远处微笑打着招呼的藤原夫妇。
华音的嘴微微张开,她想说些什么,用尽全力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哽咽——她已经无声哭的满脸是泪了。
夏目和最开始来到医院一样,拿出了手帕擦干净她的泪水,带着她走向张开双手呈欢迎状的塔子和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