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 3

  午饭后原本寂静的教室陆陆续续被从食堂吃饱喝足回来的同学们占领，他们趁着班主任还未到来的一点闲暇时光，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嬉笑打闹着，偷偷传播年级上的八卦秘闻，时不时爆发出当事人“恼羞成怒”的反驳声和吃瓜群众的起哄声，一派轻松愉悦的气氛。

  快乐都是别人的，悲伤都是自己的。人群边缘趴在桌子上想午休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崔秀彬悲叹了一声，心里不断哀悼着那瓶还没来得及享用便已不属于自己的可乐，还默默为那个汽水瓶画上了几滴极为夸张的泪珠。

  他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碰巧对着此刻阳光正好的窗户，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某个罪魁祸首此刻优哉游哉享用着冰镇碳酸饮料的惬意模样，心底后悔一波自己态度毫不强硬反而毫无形象的慌张举措。思来想去还是气不过，他摸出抽屉里那张上午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崔然竣画像，又狠狠戳了几下，这才满足地把头埋进肘窝里。

  一小阵衣角带起的风过，伴随着桌角“叮”一声物体落下的轻响，崔秀彬刚起的睡意瞬间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他和怂恿着自己的懒惰思想挣扎了许久，最终出于礼貌还是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瓶橘色的果汁正安安静静地立在桌角处，瓶身上还粘连着因从冰柜才拿出来而未干的，仍旧在向下滚动的水珠，似乎能看见那冒着的一层薄薄冷气，浸湿了一小块木质的桌面。崔秀彬怔了几秒钟，下意识抬眼看向那人方才经过的方向，却只看见攥着带有校外超市标识的塑料袋的崔然竣正站在窗边他的位置前，抓起随意搭在座位上的一件校服外套，就又要匆匆朝楼下跑去。

  崔秀彬就那样楞楞地看着崔然竣向着后门方向走去，在路过自己位置时忽然停住脚步，好像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赔你一瓶果汁，小孩子就少喝点碳酸饮料。”

  “谁是小孩啊…”崔秀彬回过神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别过脸避开对方的眼神，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垂。待崔然竣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后，他才拿过那瓶果汁，拧开瓶盖试探性地抿了一口。

  橘子清冽的果味甜香伴着微微有些酸涩但也算是柔和的后味在口中绽放开来，虽然少了碳酸饮料刺激性的气泡味，但却像夏日闷热天气里无意降临的几缕微风，令人没来由地心生愉悦。口感好像确实…还不错？崔秀彬心底对失去那瓶肥宅快乐水的惆怅感少了几分，他翻出几张纸巾仔细擦去果汁瓶身上残留的水珠，双手捧着瓶底，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一阵热烈的喧哗声带着少年独有的骄傲恣意，从窗下的篮球场上席卷而来，崔秀彬动作一顿，平日对篮球完全不感兴趣的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慢悠悠挪到窗边，向下俯瞰起那场并不算正规的篮球友谊赛来。

  染着一层汗水的透明色彩篮球在午后最炽烈的阳光下不断脱离指尖，裹挟着劲风呼啸而过，伴随球场外观众同样热情的欢呼雀跃，呐喊助威；一样处于阳光下那一群跃动的少年投下稍纵即逝的渺小剪影，在显得宽阔无边的球场上奔跑，肆意地镌刻青春的证明。

  崔秀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崔然竣的身影，少年衣角微微掀起，球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下一道凌厉的线，准确的撞进篮网。他似乎是觉察到了楼上崔秀彬没来得及加以掩饰的目光，轻轻拂来前额被汗水黏在一起的碎发，抬眼恰好与窗边有些看得失神的崔秀彬对视。

  那一刹，隔着鼎沸的欢呼和耳畔聒噪的蝉鸣，崔秀彬听见了自己失频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像某种齿轮生涩的转动声，清晰地回荡在耳畔。他伸手晃了晃那瓶果汁，用夸张的口型说着“谢谢”，然后静静目送球场上的崔然竣笑着点点头转身投入新一轮比赛中。

  你是锦瑟，我为流年。就那样让懵懂悸动的心事随风飘散到可望不可及的远方，作一场最美好的年华里，年少轻狂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