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兰渡

我出院前，曾有一个男人来探望过我。我并不认识他，据我所知精神病院只有家属能来探望，但很显然他经过了主治医生的同意，即使他看起来不像什么社会正经人士。

主治医生让我放松和他聊天，他对我的病情很感兴趣。

妄想症病人的病情都光怪陆离，我在此之中甚至显得平庸，我不明白他为何对我感兴趣，但我还是平淡地叙述了。

“所以，你认为你有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朋友？”

黑瞎子问到。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所以我就用他所说的绰号称呼他。这个绰号也很配他，他带着墨镜，穿着黑夹克。

“事实上这有细微的差别，很多儿童都有幻想朋友的症状，通常是因为缺乏陪伴和社交引起的，幻想的朋友也不一定是人类。但我没有这种状况。”

我喝了一口茶，他示意我继续说。

“在我十四岁是，他突然出现了，把我吓了一跳。他是一个幽灵 ，他说他已经死了。刚开始我很害怕，但我发现他除了没有实体，和普通男孩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十八九岁吧。”

“这太酷了，或许你是阴阳眼。他有名字吗？”黑瞎子笑着问。

我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继续说道:“有，他叫汪潭。”

听到这个名字，黑瞎子突然沉默了。不过很快他又说:“你们聊些什么？”

“刚开始只是闲聊，后来他会给我念书，不过看起来都是我在自言自语或者发呆，这就是我被送过来的原因，那时我甚至没有别的朋友。”

“你的家人不相信么？”

“我和养父母一起住，他们很忙，并太不关心我。十四岁这样也很奇怪，我理解他们。”

“你们关系很好么？我听说你们有段时间好像吵架了。”

黑瞎子说得轻描淡写，是为了不刺激我，汪潭确实一度要把我逼疯，最严重时我有自毁倾向。

“他想复活。他一直在要求我帮他，日夜不停。我很恐慌，也很好奇，我也确实尝试了。”

“这和你杀蟑螂老鼠有关吗？我听你的医生说过。”

“嗯，他需要躯体。”

黑瞎子突然笑起来:“你想把他复活成蟑螂老鼠？那要是不小心踩死了岂不是白干了？”

我附和着笑笑:“这是我能做的最多了，我总不能去杀人吧？最后他否决了昆虫，接受了老鼠。”

“那他还蛮想复活的。然后呢，你们有什么仪式？”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你知道古埃及的复活仪式吗？和那个差不多，把尸体涂满草药，然后念咒语。”

“你失败了？”

我笑了笑:“显而易见，他很懊恼，并马上劝我进行下一次。”

“你并不想复活他？为什么？万一成功了你还可以当个神婆。”黑瞎子笑着，但装作是认真给我提建议。

“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让已逝之人复生，我不想打破自然规律。”

“噢。”

他突然沉默下来。我抬头想看他的眼睛，但他的墨镜太黑了，把他的心思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完全无法看透。

“兰渡，你杀了他么？”他突然开口。

我的大脑嗡得一响，浑身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

我看见黑瞎子唇角勾起，他发现了我的破绽。

遮掩毫无意义，我回应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离开了。

我并不慌张，就算他是警察，七年前的事已经被抹去了任何痕迹，他查不到的。

更何况，汪潭不是普通人。从我认识他起，他就活在法律之外。

黑瞎子来找我谈话时，我已经在积极配合治疗，半年以后，我出院了。

我不意外黑瞎子又找到了我，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做事，承诺会给我一份适合我的工作。

特别的人总是那么有吸引力，像汪潭一样，我同意了。

2015年，是我经黑瞎子介绍来解家做事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