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过去了很多年。因着金鸳盟杀害了单孤刀,李相夷为寻回他的尸体,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于东海一战,那一战惊天动地,惊涛骇浪,没有人了解其中的细节,只知道这二人最后双双坠入海中,下落不明。
在一处客栈里,大堂内的气势剑跋扈张,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少年拿着剑护着旁边的一个垂发男子,与对面那伙人对峙着。
方多病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事,你们如此无理取闹,逼迫他一个普通的医者救一个死人,也太荒谬了些!
那伙人的首领正想说什么,就听楼上传来一道涓涓细流似的轻柔女声:“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哪怕各位救人心切,也不应殃及无辜。”
随着话语的叙述,一道倩影从楼上缓缓走下。
女子身穿浅色纹理衣裙,身披白色斗篷,头以玉簪点缀,微风拂过,发丝轻扬,更显她身形纤细,身姿婀娜。她看着他们,柔荑交叠于腰间,面上噙着淡淡的温柔笑意,那一双清透的眼眸像是噙着春水,舒心柔缓的叫人软了心肠。
面容粉嫩如朝霞映雪,鹅蛋脸上施着薄薄的一层粉黛,那朱唇开合间还能看见里面洁白的贝齿。
这是一个浑身都透着温柔婉约的女子,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亲近。
李莲花(是她…)
李莲花看着那道渐渐接近的身影,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如影随形的不舍移开。
多年未见,她比之从前的青涩模样要美上许多,不变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温婉可人。
许应如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诸位应当是风火堂的人吧,不知因何缘故,要为难这位大夫?
那伙人的首领闻声回了神,不复先前的嚣张跋扈,反而莫名的不自在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万能角色回姑娘,我们确实是风火堂的人。在下也实在不是为难这位大夫,全是因为那个妙手空空死亡之事难以叫人信服,他偷了我们风火堂的镇堂之宝,且不说在下不信那妙手空空真的死了,就是那东西我们也得找回来啊
闻言,许应如微微皱眉,转身看向李莲花,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对方未来的及收回的爱恋与怀念之中。
等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之后,她身影也是一顿,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平静道:
许应如死而复生实是荒谬之谈,想来李大夫也只不过是医术高明了些,被人传出去以后以讹传讹罢了,诸位若是要找回宝物,与其在这里逼迫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医者,还不如从你们所说的妙手空空查起,兴许能查到什么线索
那风火堂的人心中不甘,却也明白她说的有理,那李莲花过了这么久都不曾出手救人,想来也确实是无能为力。
万能角色叨扰姑娘了,我等就先离去了
许应如微微低头,与其行了个礼,那人也抱了抱拳,带着身后的一行人离开了。
待那伙人远去后,许应如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目标明确的看向了李莲花。这一次,他没有看她。
许应如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眸,那蝶翼似的眼睫微颤,如同易碎的的琉璃一般叫人心怜。
方多病姑娘,你怎么了?
原本深陷惊艳之中的方多病在注意到眼前人的情绪之后回了神,见她这失意的样子更是心疼。
许应如抬眸,看着方多病笑了笑:
许应如无碍,不过是想起了些往事罢了
听到这“往事”二字,强压着欲望不去看她的李莲花内心也是猛颤,许久不曾出现的情绪翻涌,它们猛烈冲撞着好似要将他撕裂。
他本以为他已然做到了淡然处事,哪怕是与故人相见他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波动,可他在此刻才发现他错了,他错的彻底。
他曾经一见钟情的姑娘,他追了那么久的爱人,他们当初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他们就能够修成正果,成为旁人眼中的一对璧人。
他曾许诺,东海一战结束后他就来娶她。
可他没能回去。
曾经的李相夷与他相配,可李相夷已经死了,他死在了那东海海底。活着的只有李莲花,只有那个时日无多的废人李莲花。
但是对她,他永远做不到无动于衷。
是啊,毕竟她不是他的故人,她是他深爱着的爱人,是他红绸舞剑为博一笑的爱人。
许应如不知…李大夫名为何?
许应如哽咽着出声,温柔的声音此刻无端的破碎,她那双噙着薄雾的眼眸看着他,眼底带着他不忍直视的期望。
李莲花在下…李莲花
莲花二字一出,击碎了那抹期望,她那原本亮着的眼睛暗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也随之滚落,在地上绽起水花。
许应如抱歉,我失态了
许应如抬手抹去泪痕,面上重新撑起笑意,看的面前两位男子眉头俱是微皱。
方多病见不得她这般难过,为了不让她继续神伤,也就出声转移了话题。
方多病我叫方多病,敢问姑娘芳名?
许应如看向他,弯了弯眸道:
许应如我姓许,叫许应如
话落,方多病被惊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的眼中兴奋至极,亮晶晶的活像只可爱的小狗。
方多病可是四顾双姝之一,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踏雪飞鸿许应如?
见她点头,方多病兴奋的险些要跳起来,那样子叫一旁的李莲花脸黑的不行。若换做是从前,遇到这种觊觎自己心上人的男人,他早就一剑砍上去了,就像是当年的笛飞声…
他曾无意间知晓笛飞声房里挂着一幅画像,而那画中正是他心仪已久的姑娘,在知道这事的时候他气的把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是以在东海一战,他下的手属实是不算轻。
方多病我原本还想不到传闻中的第一美人应当有多美,可如今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
说到后面,方多病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和脖子都红了一片。
见他那单纯青涩的样子,许应如忍不住会心一笑,眼中噙着让人心醉的温柔包容。
许应如方公子谬赞了,从前我也有幸听闻方公子之名,心中也甚是钦佩
方多病微微瞪大眼睛,脸上带着窘迫:
方多病不会是我去百川院考试的事吧…
许应如方公子坚持不懈,对待心之所向更是真诚追求,比其他自怨自艾之人强上许多,我一直都很欣赏方公子
许应如自觉话语并无不妥,谁知方多病听完后脸又红了不少。
方多病姑娘过誉了…
见这二人对视含笑之景,尤其是方多病那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狠狠的刺痛了李莲花的眼。他是那么的想叫方多病移开目光,然后一如十年前一般将他的了了抱进怀里,堂而皇之的说他醋了。
(了了,三声)
可他如今有什么资格呢?整整十年,他都不曾去见过她,更是不曾给她传过书信,明明他还活着,他并没有死。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也许他是怕吧,他无法承受自己从天之骄子跌落神坛的事实,更何况是一个命不久矣武功尽失的废人,原本的天下第一如今成了只剩一成功力的病秧子,他怎么能接受呢?他怎么能不自卑不挫败的去见他的白山茶呢?
更何况,是他害的四顾门四分五裂,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的门派成了这样,听着不绝于耳的对他的怨念,他又怎么能坦然的回去呢?
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就连他自己都失了求生的意志。
就这样吧,他的了了本就是如此的引人瞩目,她很好,她值得最好的。十年前她值得拥有李相夷所有的爱,十年后她更是值得方多病的爱,毕竟当年的笛飞声在他心里也只能是勉强与她相配罢了。
李莲花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在下家中还有些事,我这…
闻言,许应如不假思索道:
许应如李大夫,方才风火堂的人前去为难你,难保他们不会再卷土重来,不若你就先在此歇下,等明日再走也不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把李莲花留下来,心中的那股冲动和情绪让她险些又落下泪来。
她真的想李相夷了,她已经等了他十年,好不容易有一个疑似是他的人出现,她当然不愿错过。她始终相信,李相夷不可能会死。
对上许应如那暗含恳求的眸子,李莲花心中疼痛至极。他应该拒绝的,他不应该在与她纠缠、耽误于她的,这样的他没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可那拒绝的话语在口中绕了又绕,就是无法宣之于口。
李莲花那…在下就叨扰了
言毕,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暗暗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怎么都无法拒绝她。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就是他也都性情大变,哪怕是让佛彼白石站在这里怕是也难以认出他,可在众多改变的事物中,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爱,对她的不忍拒绝。
李莲花(就这一次…)
就让他最后放纵这么一次。
真的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