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神不是正神？

陈眠醒过来时，自己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掌心里几乎没有热度。他环顾了一眼四周，惊恐不定地喘着粗气，发现这是一间密闭的储物室，房门紧闭，一盏吊灯悬挂在正中央，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和他拥有同样的遭遇的是一个女性。她喃喃自语着，双眼瞳孔紧缩，满脸恐惧地抱臂抱紧了自己。晶莹的泪水从她眼里流落，顺着脸颊滑落到衣物上。那件衣服明显带了点污渍，加上那张脸上多余的伤口与灰尘，整个人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似的。

陈眠冷静了下来，花了几秒钟思考发生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此之前的一切，以及自己所处的位置。女人见他醒了后，尖叫了一声，抱着头爬到角落里去，浑身发抖。

陈眠：“……”不好意思，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储物室里面没有多少箱子，陈眠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发软，整个人宛如在云端行走。好不容易靠着墙壁站起身来，他走了一两步，来到自己身旁的箱子前，从里头翻出了些奇怪的物品。在箱子的最底下，有一件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的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颗拇指大的金色假牙，在接触到它的一刹那，陈眠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被金色太阳名为慈爱的光辉所笼罩，他感受到了一位位格很高的存在。而那位存在似乎投来了目光，在他的身上肆意地窥视着。过了几秒，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下意识的，他把牙齿收进了自己衬衫胸口的口袋里，形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突出。

奇怪，自己之前好像也没有这种偷偷摸摸的习惯的……陈眠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后，又疑惑地想着。他又翻了剩下的箱子，准备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就在此刻，女人颤抖着转过了头，脸上依旧带着惊恐的神色。她盯着陈眠看了半天，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陈眠仔细听了会，听得出来她在说“这是为什么”“这不可能”之类的话语。

什么不可能？陈眠蹙眉。他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剩余的几个箱子里他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除开几本杂志外，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眠在害怕的同时也在庆幸自己还好拥有清醒的神智，不像角落巴不得缩成一个箱子的女人那样半疯。

最后，陈眠决定还是问一下对方比较好。

“请问——”

伴随着脚步声，陈眠来到半疯女人的身旁，蹲下身来，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女人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又是一声惊叫，嗓音里夹杂着恐惧，发抖更厉害了，过了一会才慢慢好转。

“请问这里是哪儿？”陈眠看到她的情绪稍有些缓解，立马抓住机会问道。

女人又转过头去，目光里带了几分呆滞：“死灵……祭堂……”

祭堂？这么简陋的地方TM是个祭堂？陈眠张目膛舌，又一次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布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储物间才对吧？

没等陈眠继续问，女人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告知他一般地接了下去：“我们……是被选上的……祭品……是说，说，那位大人……将会高兴！！”

“但是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女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疯疯癫癫地吼叫着：“可是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她的嗓音里满是畏惧，歇斯底里地喊着，冲着储物间，冲着陈眠喊着。她的牙龈有些出血，张开嘴时，牙齿上的血迹一清二楚。陈眠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两个祭品谁能活……谁打赢了谁谁就能活……”半疯女人嘶哑了一阵后停止了发疯，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陈眠。他能从眼神中读出一股遮掩不住的戾气，而这股戾气正源源不断地往外迸发，即将引爆整个人。

按照她的意思，就是说要我们打一架，然后谁赢了谁才能出去？陈眠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着打扮，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带有灰尘，只不过比女人稍微好点，不想对方那么狼狈。

他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有人把他们当作祭品，放在这间储物室里自相残杀，赢的那位将拥有离开的资格，而剩下的那位则会被当作祭品献祭给一位未知的存在。

至于那位存在，陈眠突然想起了刚才自己从箱子里顺出来的那颗金色假牙，以及那束来源不明的目光，背后突然生起寒意。该不会是那位存在？不过，陈眠抛弃了这个猜想，因为那颗牙齿让他感受到异于这里阴森的环境所带来的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安宁。再者，他们口中的祭堂名为“死灵祭堂”，莫非是类似于死神之类的存在？

正思考着，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她没有一刻停止口中的胡言乱语，径直走向陈眠，摇摇晃晃，突然奔跑着、咆哮着冲向他，用双手作为武器，试图钳制住他的颈脖。

陈眠吃了一惊，朝后退去，却被逼到了墙边，他慌乱地躲着，同时也在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飞速思考起自己该如何赢过对方。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了，那就说明自己是受到了创伤，或是被外力强暴抹除了记忆，临时忘记了刚才的桥段。但凭借对方与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可以看出，自己与她两个人发生了一场冲突，可能正是为了争夺出去的权利而发生的“争执”。

陈眠冷静地分析，而半疯女人就像是开了暴走还是挂一样不知疲惫地朝他袭来。

“你以为你有手段有能力就能赢过我？！”

“你的脑子被我摔了！你还想躲！！！给我去/死，去/死！！！”

咒骂与追逃之间，女人双脚发力用力起跳。陈眠翻了个滚，躲过了一劫。就趁此机会，他拿起边上的箱子向她砸去，纸箱不重，里头的杂志刚好增加了点攻击力。女人被砸了个正着，痛苦地捂着手臂龇牙咧嘴。

“冷静下来，寻找出去的方法不好吗？”陈眠尽可能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但对方似乎毫不领情：“你刚才——也是这么骗我的！！！”

陈眠又一次皱起眉头。听她这样的口气，刚才的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恶人，对方似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了。所以刚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险恶啊？思考间，陈眠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他不断地变化着位置，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储物间里玩起了转圈圈。

不行，得想个办法尽快脱身……陈眠脚下一顿，女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冰凉的手贴紧了他温热的皮肤，让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挣脱开来，他便被女人拖到她的身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给我……去死……”手指不断发力收紧，陈眠开始窒息，他痛苦地挣扎着，企图脱离对方的控制。而女人不知何来如此大的力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陈眠的脸部开始泛红发紫，整个人陷入了窒息后神志模糊的状态。他双眸上翻，神色痛苦，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叫。他看见女人脸上的惊恐不减，依旧是刚醒后见到他害怕地躲进角落里的那副表情。

就在陈眠即将失去意识时，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量稍减了几分，最后彻底松开而消失。他像濒死的鱼得到了水般，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的脖子里也多了两个掐过的紫色痕迹。

瘫坐在地上，还在疑惑的陈眠抬起了头，只见女人脸上又多了几分诧异。她哆嗦着嘴唇，紧盯着双手，莫名的恐惧感笼罩了她，于是她突然哭出声来，只不过还没等她完全放声，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揉搓着她，她的头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压扁式的变化。

“啪”的一声，这股力量越来越大，她的脑袋与颈椎错了位，经过了不知什么外力后，掉落在地上。而鲜血从脖间血管的切口处争先恐后喷涌而出，波及到了不远处的陈眠。

还好只淋到了白衬衫。他下意识抬起手遮挡，铁锈味蔓延开来，整间屋子都是。

陈眠紧闭双眼，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周围的空气好像下降了几度。

他睁开了眼，一个身穿黑色斗篷，淡金色短发到披肩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是蔚蓝色的，看面孔像个东欧人。斗篷很长，能够到达他的脚踝。此人也非常高，投下的影子笼罩住了他。斗篷两侧还贴心地设计了袖口，他从里头抽出了手来，凭空展现出了一本笔记。

——“阿利安娜·阿尼斯利切尔。”他轻声诵念道，口中的俄语在此刻化为了中文传入陈眠耳中。

“女，26岁。死因，不详。”

“现在收归地狱，接受审判。”

男人的嗓音安抚了陈眠，他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安静了下来，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但是，男人抬起头，目光从书上移向了陈眠：“……你是女性？”

陈眠：“……啊？”

空气突然安静，沉默了几秒，男人转过身去，才发现自己似乎找错了人。

谈妥了——陈眠看来似乎是谈妥了——的时候，男人转过了头，淡淡地望着陈眠，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股祂的味道。”

陈眠的精神突然紧绷，他瘫坐在地上，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从怀里变出一根牛皮筋，安闲地绑完了头发，扎了个小揪揪。

随后，他开口道：“意思是，你的身上有神的影子。”

我的身上？神的影子？陈眠疑惑地看着对方，只见男人闭上双眼，轮廓逐渐淡隐。“等一下！”他着急大喊，“你是谁？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睁开眼，隐去的轮廓又变得清晰：“我是死神，负责把亡灵引向地狱接受审判。”

“你——不知道这里是死灵祭堂吗？”陈眠促狭地问着，他稍有些许不安。

对方沉默了片刻，淡然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不是正神，不能够向这些我的信徒发出神谕。”

就在陈眠想要问下一个问题时，死神又一次盯向陈眠，打断了他的发话：“不过么，我是名天使。死神只是一个代称罢了。”

“我真正的身份只是一名忙碌着收割亡灵的天使。而死神只是旁人对我的代称。”

男人竖起左手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轮廓最后消失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淡去的铁锈味，以及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了。

——————————————————

卡，三千五。

？？？：谁把我金色大假牙给拔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