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光线若隐若现,在没有光的日子里,随意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一周了。这一周的时间以来,每天都有人定时的来送饭,陆子程脖子上的锁链依旧铿锵有力,不管随意怎么打听,他都没有告诉自己被囚禁的原因。
门被打开,送饭的时间到了。
“小妞,你还是省省力气,把饭吃了吧。”
那人把饭刻意推向随意,眼底尽是邪恶
“来这里的人,都是认命的人,你迟早也认命吧,只有上面的命令下来,你才能有出去的机会,再怎么绝食反抗,也没有人会可怜你,和你关在一起的陆大少爷可是深有体会啊,不信你问问他。”
他那邪恶的眼神又看向陆子程,陆子程长得很漂亮,不像一般男生的活力阳刚,倒是多了几分邪魅阴柔,此刻的他正咧着嘴,直视那位送饭的中年男人,他眼神里充满着未知的神秘。
“好了,吃吧。”
男人站起身,突然被后力猛烈的拽住,向后倒去
随意抓住他,这次她没有在低头求他,而是威胁他,她手中紧握着破碎玻璃的一片,死死抵在男人的脖子处。
“放我出去,不然的话,我手中的刀可不会听你的话。”
男人笑出了声
“你真的以为你杀了我就能出去,就算这样,往后还有更多的人会进来定时送饭,但是就是没有人会放你出去。”
“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囚禁未成年少女,难道你们就不怕被警察抓吗?”
“违法?别开玩笑了,有哪条法律规定可以干涉家庭内部的纠纷了?就算这样,以陆家这么强大的势力,和他们打官司你会赢吗?陆子程的生母杀了陆家的人,早就被抓去监狱了,她的儿子没被送去孤儿院已经很好了,要不是陆母好心留着他,囚禁着他,这又怎么了?你个外人,你懂什么。”
“囚禁他,就是好心了?再说了,我是个外人,你们就放我走啊!”
随意看向旁边的陆子程,他仰天大笑,笑的撕心裂肺,像是在哭。
“疯子!”
“闭嘴,你才是疯子,我说了放我走,还有陆子程。”
“死丫头,你软的不吃吃硬的。”
他奋力挣脱开来随意手中的玻璃片,现在局势扭转,男人气势汹汹站在随意面前,活脱一头猛兽,天昏地暗,像是什么东西被毁灭了一样,随意感到一阵恶心,面前的人像极了那个院长。
“现在,该我好好教训你了。”
眼看男人就要紧逼她的身体,随意害怕的把手中的利器高高举起,像是竖起毛的猫咪。
她倔强着
嘶吼着
像是跌落深渊
“你那么拼命的为陆家干事,你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要,要是真的被警察发现,陆家人不愿意为你开脱罪行,到时候,你,你被他们抛弃,不,不就竹,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人抬起随意的下巴,随意觉得恶心透了,他像狗一样舔着自己的脖子,那种触感就像被章鱼的汁液黏住一样,令人窒息。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大喊,在这黑暗的牢房里又有谁能听见呢?
很久以前,她曾读过维茨玛.贝尔瑟维卡的一首诗,诗里面说,你给我的欢乐和痛苦,就像一棵乌云中耸立的白桦,我不抱怨,一切都是那么可爱,云越黑,白桦就越亮。
那是一首描写爱情的诗歌,她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不抱怨对方带给自己的欢乐和痛苦,还要在黑夜里默默等候着对方。
而现在,她明白了,正因为爱,所以才会原宥,才会等候。
此刻,她的脑海里竟然全都是陆随安那张认真脸颊,在雨地里,他那么执拗的对自己说为什么要生气,是他先伤害了你
对呀,我怎么可以生气,明明是幻想世间的人群都是好人,怎么就只能抱着那颗圣母之心去怜悯别人,于是,她明白了,当一个人处于危险和弱势的那一方的时候,她会恨所有伤害她的一切,而当一个人,处于强势和和谐的那一方的时候,才会理所当然的原谅和怜悯
我们总会从别人的痛苦之中寻求安慰,以此来宽恕自己的罪行。
随意在快没有知觉的那一刻,嘴里喊着陆随安,她说她错了,可是这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操,你这娘们怎么这么不禁玩,真是丧人心。”
男人抬手扇了随意一巴掌,随意被痛觉刺醒。
她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在被来人一点一点的脱去,像是打碎的花瓶,一块一块的散落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害怕的哭出了声,她觉得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正当自己以为一切要完蛋的时候,男人突然没了动静,随意感觉自己身前湿了一大片,她摸过去,湿哒哒的很黏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血。
熟悉的声音响起
“哭什么哭,吵死了。”
是陆子程,随意内心有一股暖流袭来。
陆子程是用那盏灯重重的砸向男人的,灯光昏暗,但是还是能看见男孩瘦弱的面孔,他是不是也好久都没吃饭了,随意想。
陆子程看着她,恢复了从前那样的疯笑。
随意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服被那人撕碎了,她慌忙的遮住自己的身体,用颤抖的声音说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好呀,那你把衣服脱了。”
随意震惊的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陆子程的铁链早已被扔掉,他走到男人跟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扔给随意
“把这个穿上。”
随意接过,她转身,小心翼翼的换衣服,说实话,她真的不想穿这个男人的衣服,她只觉得恶心,换好后,她看见陆子程一直蹲在那个男人跟前,她问他
“他会死吗”
陆子程疯癫的笑着
“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都该死!”
恍惚间,随意仿佛看见了陆子程满是伤痕和淤青的手臂。她眯起了眼睛,感觉他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
“你可别可怜我,别忘了,你也是要下地狱的。”
“下地狱吗,我倒是不介意,我有个朋友,他也常说自己会下地狱,地狱,真的很缺人吗?”
陆子程站起来,他说
“我四岁的时候和我母亲一起去的陆家,在那之前,我们家一直都很穷,住在A市最大的贫民窟里,每天都在和邻居抢着上厕所和洗漱。我那个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么下去了,直到走进陆家,我才发现,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的人家,我是私生子,非常不受他们家里人待见,我妈妈的出身不好,也时常被陆沉国的母亲刁难,她时常在口里念叨陆沉国的前妻出身也不好还是个疯子,还不容易离婚送走,现在又来了个贱蹄子灰姑娘,妈妈也都忍受了。为了这个家和我,后来,我就见到了陆随安,他那个时候就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是坏人,他是那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我喊他随哥,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猜他也是经历了什么难处。”
他停了停,又继续说
“有一次,我妈妈出门买菜,好久都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跌跌撞撞的回了家,她被几个混混侵犯,而指示侵犯她的人就是陆氏集团的高层人员,为了博取陆母的关注,想要除掉我和母亲。我妈妈一气之下杀了他,在法庭上,高管为了脱罪,请了最好的律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证明,说被害人是陆家人,妈妈被抓了,陆母知道自己那个犯人和陆家没有关系,但她还是选择沉默,毕竟她是真的不喜欢我妈妈,但是她也知道整件事情她也有错,所以她才留下了我,把我囚禁在这里。”
隔着光,随意觉得陆子程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转过头,疯癫的笑着
“这就是我为什么被囚禁的原因,当然,你会被得救的,随意。”
“那你呢?”
她又像那天问南海那样问他,那你呢,你会怎么样,会一直被囚禁吗?可是我又救不了你,我连自身都已难保。
“我,你忘了,我可有病。”
一只笼中鸟,身上满是逃跑后得到的惩罚,被钉牢在海岸的泥土中,不能飞向蔚蓝的天穹。既没勇气生,也没勇气死。
陆随安被讲台的响声惊起,他抬头看见全班同学都看着他,老师喊了他的名字
“陆随安,我叫你你怎么不站起来,最近你怎么回事,成绩太好得意忘形了,不想努力的话就滚回初中部。”
陆随安模模糊糊的站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发过呆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昨天?还是更久以前?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气冲冲的走了。
程岩拉着陆随安走在过道上,带着他去散散气。
他觉得陆随安很不对劲,从一周前开始就已经这样了,整天像是在神游,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这次的摸底考,第一名都成自己了,程岩看到成绩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
“安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请假回家吗?”
“不要。”
他冷漠的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两人走着走着,迎面而来一个气冲冲的女生,看样子是初一部的,陆随安觉得她很眼熟。
女生把一张单子扔在陆随安身上。
“陆随安,你把随意藏在哪里了,她已经一周没来上课了!”
程岩震惊的看向陆随安,他把单子展开,迎面而来的几个大字,寻人启事,是啊,随意已经失踪一周了。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被人叫醒,谁都不知道所以没有在的日子里,他是如何自欺欺人的。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在竭力寻找当中,你有没有什么线索,知道她去哪里了,喂!陆随安,我在和你说话呢!”
“好了好了,小妹妹,有你这么直呼学长大名的吗,没礼貌。”
程岩笑着,他紧张的看着陆随安,害怕他会失控。
陆随安倒很平静
“你知道什么吗?”
苏宁州把另一张单子交给他,说
“我只知道,上周她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和他有什么争执,两个人掉进河里了,就这么多,但这个男孩我不认识,你认识吗?”
陆随安摊开纸团,看见陆子程笑嘻嘻的站在随意面前,他蹙了蹙眉。
他转身,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个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随安吓住,那副要杀人的表情。
程岩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也看见了照片里的人是谁,苏宁州问他
“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啊。”
“遭了…世界大战要来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
“看安安那个样子,他一定是生气了。”
苏宁州感觉很奇怪
“生气就生气呗,要那么吓人吗,这个陆随安到底在不在意我们家意意啊,要不是我今天逼问他,他会担心她吗?”
程岩非常认真的对苏宁州说
“他已经像刚才这个样子持续一周了,他这个人很会忍耐,但一眼就能看破,所以他绝对是在意他妹妹的。”
我会找到你,随意,我会找到你的。
陆随安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