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他从不会认错。
将近两年来,每次考试都坐在他前面;无数次擦肩而过,他次次回头。
这样的背影,怎么可能认错。
冉遇简还站在山道上,透过繁茂的枝叶看去,溪边的人面前立着一块画板,他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专注地在纸上勾勒。
那是他标记他的地方。
冉遇简不由呼吸一滞,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在范澄屿身后站定,又觉得在人背后默不作声很不礼貌,他又挪了几步,站到了范澄屿身边。
范澄屿余光看见他,只问了声好,笔下动作没有因为身边人的出现而停顿分毫。
冉遇简看着他的画,是眼前的景色没错,但用色非常大胆,不是完完全全按照它本身的样子画的,而是融入了很多范澄屿自己心里的想法,与眼前所见截然不同,却处处吻合。
等范澄屿在右下角熟练地落下“Yu”两个字母,才洗了笔擦了手站起来看向身边的人。
范澄屿笑着说:“见笑了。”
冉遇简急忙摆手:“没有,很漂亮,很梦幻,有种……误入异时空的感觉。”不是奉承,确实是这样。
范澄屿偏头低低笑了两声,目光却没有从冉遇简脸上移开,仿佛跟谁待在一起都是这么大方坦荡:“你好像很无聊?”
冉遇简尬笑着点了点头。
范澄屿笑问:“学校说过要在山顶自由活动到十一点半,你没准备什么玩的,是没看群吗?”
冉遇简回答:“嗯,睡得早,没看群,解散的时候看别人都在玩,就我很闲,所以到处逛逛。”
说话间,范澄屿取下被风晾干的画,仔仔细细地收好,又摸了一张新的纸出来,用胶带粘好边角,看着冉遇简,朝画板歪了歪头:“你来试试?”
冉遇简拒绝了,他不敢确定范澄屿会怎么看待他的画。
但在范澄屿再三劝说下,冉遇简还是拿起了画笔,深吸一口气,精心在纸上画着。
他没注意到范澄屿本来带笑的眉眼从什么时候开始严肃了起来,从原先只是礼貌的客套,变成细细的审视,最后又化为欣赏。
画纸上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黑天,冷月,孤星,山涧,略显模糊的雾色。
那是发情那晚,冉遇简能看见的景色。
范澄屿不自觉往冉遇简脸上看去,见他一片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面前这张画。
他一时竟不知该看画还是看人。
冉遇简画完,大概又过了三四个小时吧,已经十一点。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范澄屿鼓起了掌,冉遇简赶紧站起来,转身听见范澄屿说:“冉遇简,你很有天赋,这是同龄人里我见过最好的画。”
当然是有夸张的成分,但范澄屿毫不吝啬地夸奖,让冉遇简心喜了一瞬。
但范澄屿“天赋”两个字,让冉遇简陷入了挣扎。
如果他本来就会画画还好,偏偏这所谓“天赋”是靠别的东西换来的,不属于他,他受不起。
冉遇简忍不住想,如果范澄屿知道这并不属于原来的冉遇简,会不会生气、鄙夷,觉得他无耻、虚荣?
会不会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