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之死

殷宁望着远处不说话，金猊兽递上一枚果子。

“拿开。”

“小殿下是为了百姓……”

殷宁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已布满杀意。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为何不杀我？”

殷宁撇过头，良久才道:“他会难过。”

他舍不得伤害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半日之内，穷奇不出，我便要淞山数万百姓，为他赔命。”

“我可以放过你，但穷奇，这一次，我一定要他死。”

殷宁站在山巅，冷风吹过她的面颊，吹干了她的泪。

“起风了。”

穷奇并未现身，殷宁，自然也不可能等到他将伤养好。

太阴真火倾泻而出，山下的土地逐渐冰封。

雪凰之威，吞吐之间，冰封万里。

太阴真火，冻结天地，直击魂魄。

因此，靠凡人精魂维持法力的穷奇，绝不可能逃得过殷宁的手掌心。

“去哪儿？”

殷宁唇角微勾，望着穷奇狼狈的模样。

“为了杀我，你竟置这山间百姓性命于不顾？”

“呵。”

“死在我手中，总比被你吸干精魂，神魂不宁要好。”

冰冷的话语自殷宁口中吐出，让穷奇浑身发寒。他似乎，一直都小看了她的凉薄。

殷宁冷笑道：“你似乎不知，你能活到今日是为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从来不是我。”

穷奇现出真身，金猊兽立刻上前与他缠打起来。

穷奇无精魂傍身，而金猊兽雷劫被殷宁所搅，神力并未恢复，一时间也难敌其手。

殷宁站在一旁，并未加入战斗，而殷宁势在必得的样子告诉他，这一次，他逃不掉。

他将利爪伸向金猊兽的心脏，殷宁短勾一旋，钩住了他的爪子。

凡器！

再怎样他也与雪凰并为上古神兽，雪凰竟用一凡物来羞辱他！

“金猊兽，后退。”

金猊兽退后，穷奇利爪与殷宁短勾相交，却不能前进分毫。

殷宁反手刺破穷奇鳞片，血腥的刺激让穷奇暴动起来。几次三番触碰不到殷宁，让他彻底失控。

血腥蒙蔽了他的双眼，太阴真火自掌中聚起，同时，穷奇的利爪穿过了她的肩膀。

短勾刺穿穷奇咽喉，穷奇只觉浑身冰冷。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太阴真火毁天灭地之能。

他的魂魄一丝丝抽离，在太阴真火之中焚烧殆尽。

金猊兽扶住殷宁，殷宁冷眼望着淞山满目疮痍。

小傻瓜，对不起。

若你看到你最爱的百姓毁在我的手中，一定不愿意再理我了吧？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绝不可能让伤害你的凶手，再一次逍遥法外。

女娲娘娘驾青鸾而至，怒声斥责：“雪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荼毒生灵！”

雪凰恭敬地跪在地上，“任凭师尊处置。”

如今，她再也无意争辩谁是谁非，她只知道，她最爱的小傻瓜，再也回不来了。

女娲娘娘大怒，强行将她的妖力剥离，将神力打入她体内，囚于极地之狱。

由于神力强行植入，殷宁的一只眼睛被染成了血色。

————

“阿琰。”

殷宁睁开眼睛，四肢的锁链微微响动。

望着她赤碧色的双瞳，杨戬心中一疼，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又收了回去。

杨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问她好不好吗？她身上的锁链以及她无神的眼睛还不够证明吗？

她错了吗？她是错了，可哪吒没有错。

那是她拼尽全力护下的人，她怎么不痛，怎么不恨呢？

“琰琰，向女娲娘娘认个错吧。”

“三郎何错？”

杨戬哑口无言，无论殷宁生出何等事端，哪吒一直都是无辜的。无辜地被卷入那场大战，死在朝歌城破的那一天。

“琰琰，你……重新修……”

“修什么都不重要了，星辰之神已陨。”

殷宁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琰琰，他一定不希望你……”

“我没听他的话。”

“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是他最爱的百姓。他一定会怪我吧？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一定是他！”

她不敢闭上眼睛，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大大的眼睛朝她笑，单纯而懵懂。

她痛恨穷奇，更痛恨自己。

她说的是，任凭处置，而非，认罪。

女娲娘娘确实疼爱她，她所受到最重的处罚，不过是拘于极地之狱。

曾经，那是最适合她修炼的地方。

如今她妖力尽成神力，那便是炼狱。

“小凤凰……”

殷宁睁开眼睛，急切地寻找着声源。

“小傻瓜，小傻瓜！”

一道虚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被身上的锁链禁锢住。

只是一缕神识……

“小凤凰，我要走了，这一次，我就不等你啦。”

“不要，不要……小傻瓜，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哪吒抬手拭去她的泪，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小凤凰，你抬头望天，那漫天星辰，都是我。我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陪着你。”

“不是，那不是你，不是。”

“小凤凰，我舍不得你。”

可是，他为了天下百姓，只能牺牲自己。

若死亡是他的宿命，他只求他的小凤凰，不要为他所苦。

“不要！”

哪吒的神识随风而去，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他的出世，便已经意味着死亡。

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是来向她道别的。

他说，他不等她了。

她捏紧了她身上的护身符，他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任何东西，只有这个护身符，证明他曾在这世上走过一遭。

殷宁不断地挣扎着，直到哪吒的气息消散于天地之间，她仍未能挣脱束缚她的锁链。

“啊！”

她承凤凰妖力而生，无法吸收女娲娘娘的神力。

可是师尊啊，苍生之心，与神力，与妖力，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