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御九皇妹晋郡主，闵氏次子袭其父之位上柱国，罗将军在漠城平乱有功赐号“云麾”

宸文阁中，原御将明日要颁发的旨意条条道道说着，身边的国文监在纸上快速写着

原御改年号：衡和

正在一旁练毛笔字的恒鹤愣了一下

衡和

衡禾

她抬头，视线对上后原御并没有丝毫退缩直视着她的双眼

他突然开口

原御府里那两位侍妾和新入宫的两位，你想给他们什么位阶？

内侍长和国文监明显愣住了

各宫妃嫔的位阶都是由皇帝决定，怎么这位新帝居然让皇后决定？

恒鹤在近日看过后宫嫔妃位阶，想了想回答

恒鹤那位魏侧妃，身份贵重，位阶应该要在昭仪之上，步毓入府多年，位阶也不能低

恒鹤至于……新入宫的那两位，一位是工部尚书之女，一位是少卿之女，位阶也不能太低

原御思考片刻说

原御那…魏侧妃就封皇妃之位吧，步毓封贵嫔…

恒鹤等等，皇妃？

恒鹤打断他的话，正在书写的国文监也随之停下看向恒鹤

恒鹤皇妃在侧妃之下，魏诗意在府就是你的侧妃，怎么还降了一阶啊？

原御侧妃之上就是皇后，她人的位阶越高对你的威胁越大

恒鹤回想着魏诗意的模样，无害而乖巧，应该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吧

正想开口反驳，原御继续说着

原御后宫和前朝没有太大区别，阴谋诡计、心机城府数不胜数，把你和她们隔开来才能多一层安全

恒鹤那，步毓入府多年，只是贵嫔多少还是有些亏待了

原御那就加赐她封号吧

他接过内侍长端来的茶抿了一口，问恒鹤有没有想到好的封号

恒鹤禾

国文监正要下笔就被原御叫停

原御不行，这和你的名字冲撞了

内侍长小声提醒道：“圣上，皇后娘娘的芳名并没有‘禾’这字啊。”

原御她闺名有“禾”字

闺名

恒鹤看着他扯谎，她哪有什么闺名，衡禾是她现世的名字

恒鹤魏妃也要加赐封号吧，毕竟从侧妃降到皇妃

原御点头

恒鹤“穆”这个字怎么样？穆表美好温和，魏诗意这人我见过，安静温柔，正好能匹配上

原御应答

原御至于新入宫的两位，就封为昭仪吧，封号就不加赐了

原御她们居住的宫室你安排吧

恒鹤嗯

说罢，原御走到九龙之座上坐下，桌上都是还没批阅的奏章，密密麻麻像极了高中时遮过脸的书本和试卷

她走过去刚拿起一个奏章要分类整理，内侍长急忙劝阻

内侍长皇后娘娘，奏章只能圣上翻动

原御无妨，皇后可以议政

这话将屋内的侍从们都惊了一下

从古至今，后宫妃嫔都是严禁参政议政，就连进入宸文阁都是极大荣宠

这位新帝在太子之时，听闻是严以待下、刚肃仁正，怎么对待皇后这般宽容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恒鹤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翻看起来

是瞿州的刺史上奏的，上面写瞿州一连半年未有雨，百姓生活艰难而且农作物损害极大，恳请圣上垂怜

半年都没下过雨，难道是沙漠地区？

正这样猜想，原御看见她看的奏章说着

原御瞿州位于西北荒漠地带，长年累月不下雨很正常，但这却让百姓生活一年比一年差，唉

他微微叹了气

这古代想要降雨，大概只能祈福求雨，但这都是虚无缥缈的，要想真真切切求得一场雨，还是要“人工降雨”才有用

可这古代，完全没有条件制造“人工降雨”

原御前几日瞿州刺史就已经上奏，说当地有几处村落为了求雨，举行了祭祀活人的仪式

恒鹤祭祀活人?

恒鹤皱眉

原御我已经派护长加强阻拦，但如果无法根治，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恒鹤瞿州离江河湖海很远吗？

原御远，如果挖渠通水会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况且现在挖渠，大概也要两年后才能真正通水

恒鹤沉吟

看着满桌堆放的各色奏章，她问

恒鹤这些奏章为什么封条的颜色不一样啊？是为了区分什么吗？

原御并未抬眼，解释道

原御黄色的封条是皇室之事，红色的封条是军务之事，蓝色的封条是官员之事，绿色的封条是地方之事，盖有印章的是六部之事

他此时正拆开红色奏章，看了没几眼眉头就又蹙起

恒鹤军务上出什么事了？

原御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脸上遮不住的疲惫

原御十六州护长中有人贪吃军饷私建府邸

恒鹤护长是什么职务？

原御是地方都城的守卫军队长

恒鹤思虑良久说

恒鹤那就精简地方守卫军，减少卫兵就减小了派发下去的军饷，没有军饷可贪那些护长自然会找其他漏洞填补钱财，到时自露马脚再派人暗中观察，一发现罪证就能将罪臣上交中央处理，名正言顺

内侍长看着娓娓道来的恒鹤，心里一愣，不亏是太尉大人的独女啊，政务头脑居然这样清明

原御嗯……派下去调查的人必定要是极其信任的，不然可能会起到火上浇油的反作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外边忽的响起侍从提醒的声音：“圣上，丞相来了。”

原御宣

恒鹤转头看着进来那人，年有六十，鬓发都已花白，应该是两朝老臣了

丞相：“臣请皇后娘娘安。”

恒鹤丞相请起

身后忽然的响动让恒鹤疑惑，转身就看见原御歪倒在龙座上，衣襟处略有汗湿的痕迹，双目已经模糊

内侍长快宣太医！

内侍长的呼喊传入耳朵，恒鹤走过去隔着一张长桌俯视着他

侧身对一脸关切的丞相说

恒鹤今日圣上身体不适，丞相先请回吧

丞相望了他一眼道：“圣上保重龙体啊。”

丞相略微点头行礼后便退下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滚烫的

回想着这段时间，原御几乎没回过太子府，听内侍长说每日都待在宸文阁处理政务，再加上璋王提醒她照顾原御，看来，这真是疲劳过度引起发烧了

恒鹤你这三天，睡了几个时辰？

原御仰头看着她，想了想回答

原御大概…四个时辰吧

七十二个时辰，就睡了四个时辰

能不生病就怪了

恒鹤我记得璇郡主的封地是宵州，宵州与瞿州相邻，要不就让璇郡主回封地巡游一段时间，可以替你去抚慰灾民、施粥劝阻那些祭祀，再叮嘱她暗地调查护长一事

原御睁开眼看着她，深深点头

他的唇色很淡，没有什么血色，脸上略微透着红晕，就连呼吸都是虚弱的

恒鹤上前扶起原御去到床榻上，想要替他拭去汗珠的手兀的停住了

收回手紧紧攥着，低声对原御说

恒鹤睡会吧，睡一觉就会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混沌中他似乎看见十八岁那年冬天，两人坐在咖啡店里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忽然店门被打开，一阵寒风卷进温暖的店，令原致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原御今年冬天也太冷了吧

说话间有白雾冒出，缓缓升入屋顶

衡禾的眼睛并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只是随口应答

恒鹤冷也有冷的好处

原致旭喝了一口热可可问

原御冷有什么好处？

她看向他，回答道

恒鹤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早

说罢，两人都看向窗外

雪霁天晴，雾霭消散，日光格外怜惜这座城市，高楼大厦间阳光慢慢跳跃，每条街道上铺满了白的雪，却又盖满了金色温和的日光

偶然有冷风横扫、风雪漫目，行走的人们衣诀翻飞，却也有孩童在路边聚成一团玩着雪

他侧目看向她

玻璃透着雪光映在她的身上，眉目清冷却被阳光打上一点柔和的意味，长发随意地挽起来，可不经意掉了一缕发丝在耳后，平白添了慵懒的气质

她看着街道、人群、寒风、高楼，目光淡漠而深邃，像深海里的星光，偶有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致旭听见衡禾说

恒鹤下雪后的世界，一切都是干净的

她悠悠说着，声音很轻、很柔

后来他遇见许多人，都不及她眼中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