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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同时！

一阵更猛烈的穿谷风，毫无预兆地卷着雨幕呼啸而过！

那辆马车厚重垂落的黑色车帘，被这阵狂风猛地掀起一角！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沐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借着马车旁护卫举着的、在风雨中摇曳不定的风灯昏黄的光晕，他看到了！

车厢内，并非预想中的棺椁！

只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素白得刺眼的粗麻囚衣——正是死牢里姜平安最后所穿的那身！他靠坐在车厢一角，头微微歪向车壁，双眼紧闭，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青白。湿漉漉的黑色发丝贴在额角和脸颊，更添几分死寂。

不是姜禾！

是……姜平安！

那张脸！那张在刑场霜刃下对他微笑的脸！那张在死牢黑暗中递出发带的脸！那张镌刻在他灵魂最深处、被无数血与恨反复描摹的脸！

沐白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刻被这惊悚绝伦的景象彻底炸得粉碎！

他死了！他亲眼看着他被斩首！他亲手……不！他明明……沉河了！烂透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穿着死囚的衣服，出现在这辆被严密押送的黑布马车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如同两只巨手，狠狠扼住了沐白的咽喉！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冰冷的雨水灌入口中，带来窒息般的苦涩。

狂风只肆虐了一瞬。

厚重的黑色车帘，如同沉重的幕布，在沐白目眦欲裂的注视下，重重地落回原位，严丝合缝地遮住了车厢内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

一切恢复原状。只有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和雨点敲打蓑衣的噼啪声，单调地重复着。

护送队伍似乎并未察觉这瞬间的变故，继续沉默而迅速地前行，很快便越过了浅沟，消失在茫茫雨幕的深处。

沐白依旧伏在冰冷的断墙后，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身下泥泞的土里。他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窥视姿势，仿佛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

胸口的箭伤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魇。

是真的。

那张脸，那身囚衣……是真的！

姜平安……没死？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过他混乱的意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疑问和更深的寒意。

如果车里的是姜平安，那护城河里沉下去的“尸体”是谁？陈公公的人为何要秘密运送一个“已死”的钦犯？老葛头留下的匕首残片，他手背的疤……又意味着什么？还有……姜禾呢？鹰愁涧上那个银甲覆面、恨他入骨的少女，她的尸身又在哪里？

无数个问题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寒意直透骨髓，却远不及他心底那片冰封荒原的万分之一。

沐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自己因紧握而指节发白、深深抠入泥泞冻土的左手。

手腕内侧，那道深褐色的、狰狞盘踞的旧疤，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显露出更加丑陋清晰的轮廓。

——与姜平安腕间那道为他挡刀留下的疤痕，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