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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白在浑噩中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昏黄的油灯下，老军医佝偻着背，专注地按压着他的手腕。灯光照亮了老人布满皱纹的侧脸，也照亮了他按压沐白手腕的那只手的手背。

就在那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

一道深褐色的、狭长而扭曲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盘踞着。疤痕的边缘同样微微翻卷，带着陈旧而狰狞的质感。

沐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疤痕的形状……位置……那熟悉的狰狞感……

与姜平安腕间的旧疤，与他自己腕间的旧疤，如出一辙！

不是巧合！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乱葬岗的血光再次在眼前炸开！姜平安推开他时，那把淬毒的弯刀撕裂皮肉……是右臂！从肩膀斜劈至手腕！那伤口……本该留下贯穿臂膀的疤痕！而老军医手背上的疤，位置……正是那致命刀伤可能延伸到的终点！

一个惊骇到令他灵魂颤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你……”沐白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死死盯着老军医手背上那道狰狞的旧痕，“……你的手……”

老军医按压穴位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没有抬头，浑浊的眼睛依旧低垂着，看着沐白的手腕。但沐白清晰地感觉到，那按压的力道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

帐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沐白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老军医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他将沾着药油的手指在粗布衣襟上随意擦了擦，动作带着一种迟滞的疲惫。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浑浊的眼睛如同两口干涸的枯井，直直地迎上沐白惊骇探究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千山万水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没有回答沐白的问题。

只是用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沐白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血肉，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某些沐白永远无法触及的过往和沉重。

然后，他默默地转过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蹒跚地走向帐内一角堆放药材的简陋木箱。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箱子里摸索了片刻。

再站起身时，他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扁平的物件。

那东西被一层层洗得发白、却依旧沾染着暗褐色污迹的粗布包裹着。老军医走回沐白榻边，动作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将那布包放在了沐白枕边。

布包没有系紧，一角微微散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沐白看到了里面露出的东西。

那是一块断裂的、边缘粗糙的……玄铁碎片。

碎片上，残留着半道深刻而熟悉的刻痕——

【安】

正是沐白当年赠予姜平安的那把未开刃匕首的残片！是姜平安心口插着、最后随他沉入护城河的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