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缠绕在腕间的染血发带，在跳跃火光的映照下，暗红的血迹如同干涸的河床，那个歪斜的“安”字在热浪中微微飘动。发带边缘被火光映得透亮，仿佛随时会被点燃。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火焰将“姜平安”三个字彻底吞噬，化为飞灰。看着腕间的发带在热浪中飘摇。
直到最后一页纸化为灰烬，铜盆中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和袅袅青烟。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从容。
沐白没有回头。他依旧背对着门口，目光落在铜盆里最后一点暗红的火星上。
一个身着锦缎常服、面容白皙、带着温和笑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步履轻快，仿佛不是踏入这充满焦糊味和死亡气息的刑部秘档库，而是自家的后花园。他是新帝登基后提拔的心腹近臣，姓陈，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底却藏着针尖般的锐利。
“沐大人，”陈姓男子停在沐白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维，“久闻‘活阎罗’雷厉风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积年的旧案卷宗，付之一炬，干净利落，也省去了陛下不少烦忧。”
沐白缓缓转过身，玄色官袍在转身时带起微弱的空气流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无形的面具，深潭般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来人。
陈姓男子似乎对沐白的冷漠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他从宽大的袖袍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封密函。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但封口处却用鲜红的火漆牢牢封住，火漆上印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徽记——北疆军镇的标志。
“北疆刚刚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陈姓男子将密函递向沐白，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出了点乱子。一群不知死活的边民，裹挟了几个流放的罪囚，竟敢啸聚山林，冲击军镇粮仓，杀了几个守军，还打出了‘讨公道’的旗号。呵，螳臂当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沐白毫无表情的脸上，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将利器递出的欣赏：
“陛下震怒。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须得以雷霆手段，即刻剿灭，以儆效尤。朝中商议，此事……非您这柄国之‘快刀’不可。还请沐大人，速速启程，为陛下分忧。”
快刀。
沐白看着递到眼前的密函。那鲜红的狼头火漆，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密函。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牛皮纸。
陈姓男子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失在幽深的走廊尽头。
密档库里只剩下沐白一人，以及铜盆里最后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余烬。
他拆开火漆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
目光扫过上面急促而潦草的军情急报文字。描述了叛乱规模、占据的地形、造成的破坏……最后，是请求朝廷火速派兵镇压的措辞。
沐白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急报末尾，关于叛乱首领的简短描述上：
【……匪首自号‘残月’，据查原为流放罪囚，年岁尚轻，手段却极是狠辣刁钻，更兼熟悉北疆地形，聚拢流民数百，已成疥癣之疾……匪首真名不详，唯身边心腹皆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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