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血块。
他动作一顿,将发带从水中提起,凑近眼前。
溪水的冲刷下,发带中间,赫然露出了一个用深蓝色丝线绣成的字迹。
那绣工极其拙劣,针脚歪歪扭扭,像初学女红的孩童笨拙的手笔。丝线也褪色发旧,但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那是一个——
“安”。
一个歪斜的、稚嫩的“安”字。
沐白的手指僵在冰冷的溪水里。水流冲刷着他指间的发带,那个小小的“安”字在清澈的水流中微微晃动。姜禾那双空茫的大眼睛,还有她攥着窝头固执等待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是她绣的?什么时候?姜平安一直贴身藏着?直到最后……塞进他手里?
冰冷的溪水仿佛瞬间有了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安”字,仿佛要将它刻进眼底。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自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
沐白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回冰封的深渊,眼神在刹那变得锐利如刀!他依旧保持着蹲在溪边的姿势,没有回头,但右手已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溪水潺潺,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和身后那片稀疏的灌木丛。
一个影子般的黑衣人,如同从晨雾中析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距离沐白身后约十步远的溪边。他身形瘦削,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像两点寒星,毫无温度地落在沐白身上,更落在他手中那条湿漉漉、显露出“安”字的发带上。
沉默如同冰冷的实体,在溪流之上蔓延。只有水声潺潺。
片刻,一个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兜帽下传了出来:
“主人问,”那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姜平安的舌头……割干净了么?”
割干净了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沐白的耳膜!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虬龙。一股狂暴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拔剑将身后之人斩成碎片的冲动?
冰冷的溪水倒映着他低垂的脸。水面晃动,映出的那双眼睛,深潭般的沉寂被彻底打破,翻涌起滔天的血浪和冰寒刺骨的杀机!那杀意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像从结了冰的深渊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尸体沉河,”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着这几个字带来的残酷快意,“烂透了。”
烂透了。
三个字,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冰冷决绝,砸在溪边的晨雾里。
兜帽下的黑衣人似乎对这句充满戾气的回答并无意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毫无波动。他不再追问姜平安,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具需要确认处理干净的“尸体”。
他枯瘦的手从宽大的黑袍袖口中探出,指尖捏着一个不足寸许高的青瓷小药瓶。瓶身细长,没有任何标记,透着一种诡异的不祥。
“那丫头眼睛……” 黑衣人将药瓶随意地抛向沐白,动作轻飘飘的,像丢弃一件垃圾,“主人说,留着是祸害。药粉入水,一次即盲。” 他的声音依旧平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青瓷药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带着破风声,精准地飞向沐白的面门。
就在药瓶即将触碰到沐白鼻尖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