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轮回又有何惧

　　荒漠。只有几株莎草在风沙的击打下贴近地面，枯黄的草叶不停地摇摆，似乎要连根拔起。

　　郭帆熄火，倚在驾驶座小憩。吴京下了车，摘下头盔和墨镜，“这也太他妈热了。”便随手拿出一听可乐，拉开易拉罐的瞬间，仅剩的一点气泡已经迫不及待冲向热浪。沙漠里四十多度的高温，可乐已经转而变得温热。今天是头一次，快乐水失效了。汗水滴落到皮质的夹克上，滑向胸口的象牙形吊坠。见状，只好将吊坠收回衣襟。汗水浸润着火辣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哪是痛啊，分明是煎熬一点点吞噬袭来。吴京扶了扶额，轻轻擦了把汗。

　　离目标还远着呢，年轻人。既然上道，那就在所不辞。总有一天，能像你名字一样，「过尽千帆，千帆过尽，一马平川」。

　　啊，我怎么在这停下了。这里好热，京快上车，我们快离开。郭帆惊醒，透过车窗往外招呼着。虽然他也带着墨镜，但炽热的目光却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明晃晃的。有一瞬间吴京觉得甚至比太阳还要耀眼。

　　上车出发，前行的路沟壑遍地，骄阳无法照进阴暗面。郭帆也不止一次向吴京发问：京哥，这道题怎么解啊。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如同可乐中不断上涌的气泡。虽然弄懂了眼下的问题，但治标不治本，缺漏还是很多。看来只能慢慢补上了，呐，这些，是你回家之后额外的小练习，记得要按时完成，明儿放学再来找我探讨哦。郭帆翻了翻手中的试卷，15张…一晚上…呃…也不多的…对吧。此时京哥再奶乖的声音也无法阻挡小狗又一次地耷拉耳朵。直到吴京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郭帆似乎又恢复了电量。掌心温热地贴近，小拇指已经隐约碰到颈间。他的拍肩，自身没有什么力量，是爱，同时也是我们之间的万有引力，却使得它在精神上，建起我抵挡入侵的城墙。

　　凌晨两点。少年从台灯下抬起头，整理着面前的额外小练习。难。真的难。转念想起生日时饶晓志送给自己的句子“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烂”。这小子，平时嘻嘻哈哈，对朋友还是很温暖用心。

　　郭帆拿起手机，打字的手悬停在了半空。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给吴京的发送键。

　　“京，你今天布置的，我已经按时完成了。”

　　正在备课的吴京注意到弹出的消息，微微一震，脸上神情严肃起来，眉头不展。“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想猝死不要命了是吧！明天还想不想上课了？我平时可以宠着你，关键时刻原则优先！马上去睡觉！”带着愤怒，物理老师回复了。

　　电子屏幕的白光打在郭帆脸上。少年稚嫩的脸上也照映出一丝憔悴，肌肉是下垂的，发际线是不断后移的。黑眼圈似乎是永远都消不下去。深夜，褪去了白日大部分的蝉鸣，可是青蛙又开始叫起来了。相互交杂，此起彼伏，再加上吴京的这通“愤怒发言”，郭帆感到脑子有点混乱，便耸了耸肩，合上屏幕睡觉了。

　　吴京盯着对面“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消失了，自身的心烦外化到发言身上，真是不该。细想，这两星期来，教学任务紧而重，外加给帆的补习，焦虑煎熬不安冲昏了头脑。放在胸前的双手随气流向下压，试图平复情绪。可外面的蛙鸣叫唤得使人心烦，挥之不去。无奈只能塞上耳机，随机播放一首歌曲。今夜正好推了霉霉的《You are in love》。音乐将他从教学心事中解脱出来。转头望向窗外，幽蓝色的天空广袤无垠，城市如沉睡的婴儿般被夜幕包裹，点点柔和的星光和弯月构成了被褥上的花纹。

　　一切又恢复了开始的宁静和美好。夏夜蝉鸣和你的陪伴，漫漫长夜也不再害怕孤单。你提着灯闯进了我夏日的田野，激起绿色的层层麦浪，微风划过耳畔，诉说着来日方长。

　　物理老师显然还想往聊天框里说点啥，却愣了半天，终于关上了屏幕。独自倒了杯冰可乐，站在窗台，感受迎面拂过的夏风。

　　深夜的风是平静的，它褪去了白天的燥热，轻轻带起衣角。他眼前景象似乎随着心境改变了模样。弯月变得完整清晰，鲸影跃过婵娟。出现在眼眶中的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化作光标，在一道半命题作文的填空处按照格式化的频率闪烁。

半命题作文？

填空即是你要的未来。

　　「爱是_|________」

　　目光停留。

写下就成了已知数。

未来又是什么？

　　没有答案。

　　这本身就是无解的命题。

　　因为无解，所以前进路上才充满了各种曲折，连同阳光也无法驱散的黑暗。

　　是吗？

　　但当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当我在诗篇中提起你名字的那一瞬，也就注定要面对这一切。

这前途未卜，充满荆棘的一切。

　　畏惧什么的，都已在我心中抹去。

就像灿烂的阳光终将照进黑暗森林，

扭捏下的梦想没有意义。

　　惊鸿一瞥，回望向定数。

　　-“京哥好！我是您的课代表郭帆！以后请多多包含！——以上是对方的打招呼消息。”

-“小帆你好！未来就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第一条消息轻轻化开森林中的迷雾，

再明初心。

对，走下去。

抑或物理老师，

抑或京哥，

　　开启新征程吧。

　　他望见凌月的蓝鲸跃进深蓝色的海，从中劈开了翻涌着的滔天巨浪，

裹挟了焦虑，煎熬，不安，终归隐于海面。

晚风依旧温柔地吹过耳畔，

什么未定和轮回，

不过是引力的蔓延的支点，是空格的形容词。

「别怕，我在呢，一直都在。」

星辰为笔，月光如墨，挥洒衣袖，提笔作答。

　 「爱是……」

奈何纸短情长，道不完。

那就让它洒落鲸海吧，刻进你我长夏的诗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