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访南宫府

南宫府夜间不似其它大户人家彻夜通明，只是在小路边偶点上几盏灯火，以来照明用。侍卫们自己提灯，在幽暗的夜色中十分晃眼。这对问影来说无疑是天助，毕竟偷盗这种事情，还是在南宫府上，除非是有人想不开，不然也不会如此冒险，可惜他问影就是想不开之人。

等到巡逻的人又走过去一批，一身夜行衣的问影将大半张脸蒙起，只留了一转眼在外面，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子一轻，就如同梁上燕一般，刹那间落在了树梢之上。树叶将他遮盖了大部分，几转几跳，巧妙地避开远远而来的灯光，偶尔传出动静，也只会被认成展翅扑腾的老鸦。

问影在心中思量，如今南宫府中，大公子南宫问天如今出门求学不在府中，胞妹南宫问雅的闺阁在他身处这块地方的对立面，不出意外她对他此行构不成威胁。光看名字问影还真认为自己是南宫家的遗孤，可惜名字相像又不代表一切，燕大叔——也就是问影的师傅，听到问影的疑惑以后只是嗤之以鼻，好好嘲笑了他一番。南宫夫人身子自生产后一直有恙，在城外的庄子里休养，基本一年之中不会回府几次。如今府中管事的人，人人尊称一声三叔，但年纪摆在那儿，不值一提。

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只剩下家主南宫逸，恐怕待他察觉到这里有异之后，只怕自己是在劫难逃喽。

话归这么说，但问影的动作仍是不停，他踏进阁楼中，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墙上挂着几只火把，将房中供奉的几座神像，他们的眸子中无悲亦无喜。火光摇曳，他们的面容光影交错，如同刚从深渊中爬出来索人魂魄，还好他问影从不信这些，只是略微瞟上一眼，便直直略过。

他走过之后，神像慢慢转动他的头颅，上面久积的灰尘落到鼻尖，手臂，盘起的膝盖……他的眼睛无声转动，定格在问影的背影上。

问影似有所触感，回头盯着神像，对它露出一个微笑，火焰在他的眼中跳动，无声燃烧。他张口无声做着嘴型，比夜色更浓郁的是他眸下凝结的冰霜。

“别碍事。”

他是这么说的。

他的身影消散在底层，顺着台阶而上，咚咚咚……沉闷声音响起，高高的坐台上，神像的石作的衣摆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终于能够稳定后，他的头似千钧重般，垂在一旁，嘴角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勾起，烧尽的红蜡低落在他的眼眶边，仿佛流下血泪。

“九转佛珠，第七层。 ”问影觉的燕大叔应是在逗他，这楼阁不论从外观还是从内部构造上来看都只有六层。第七层他现在给造出来还来得及吗？

周遭静谧，唯有窗外风声呼啸，但在这份幽幽中，问影身后传来石块拖地的摩擦。问影头也未转，仍然盯着手中的地图，石掌挥手而下破空而来，指尖堪堪擦过他的发尾，他侧身躲开，人与石像间猛然拉开一段距离，原本身处的位置已经被砸穿。问影的声音尾调不再上扬，猛然间沉下惹人发毛：

“我不是说了吗？别碍事。”

问影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弓弩，三箭齐发，两箭射穿神像的双眼，深深扎在墙上，箭尾的赤羽嗡鸣，另一箭射中他的右臂连接处。右臂整个断裂，落在地板上，碎石迸发。

神像的脸上从眼眶处裂缝一直延伸到嘴角处，红蜡凝结在眼眶旁，空洞洞的一双眼仍然随问影而动。问影不由咋舌，这模样，活丑。

嫌弃之余，他用余光观察着天色，以快接近丑时，他只需再拖一会儿。想到此处，弓弦再次被拉开，三箭并为一支，上面隐有火光流华，问影所站之地，已经以他为中心出现了焦黑并且不断扩散。如白虹贯日般，随着尖锐的破空啸响，神像面容竟扭曲起来，张着嘴似喘息状，他愤恨地看了问影一眼，想用残破的左臂去抓他，但终究是徒劳。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昭示着诡异的一夜终落下帷幕。

“到也不全都是无用功。”问影仔细端详着全身破烂的神像，手在其身上一挥，他胸口深没的箭矢一下子不见踪影，一道耀眼的红光从缝隙里散出。问影毫不客气的将神像砸的稀烂，取出他胸口的红宝石，触碰到的一刹那，充沛的灵力顺着问影的筋脉流淌过全身。“不愧是南宫，真是大手笔。”

火神祝融的逆鳞，藏在这么多石像里，也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道藏的那人怎么想的，啧啧啧，败家。问影把其拿在手中抛玩，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逆鳞突然笑了下“有些脑子。”他这么说着，转瞬之间，从顶楼上一跃而下，黑衣翻飞，将阁内的昏暗和将近的天光割裂开来，待他稳稳落在底层时，周遭形态不一的石像似要将他淹没。

“找到了。”他的目光从一众石像中径直锁定了三个，旁人肯定不知这其中底细，但如若是内行则能一眼认出，他们分别是句芒，蓐收与禺疆，刚刚已经化为粉末的不用说是祝融。“春神，夏神，秋神和冬神吗……”他们现在的站位杂乱，看不出章法，问影托着下巴，闭眼感应着灵力流动，有四处且十分微薄，分别对应着东南西北墙面上的凹槽，被失了术法隐藏起来，要不是有祝融逆鳞的牵引，就算是他找起来也十分吃力。

句芒主春对东，祝融主夏对南，蓐收主秋对西，最后一个……冬神禺疆对北。问影身处殿内中央，双手微抬，三神像与红石升起，在空中变换好位置后，向其相对应的地方飞去。“哐当”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问影心有所感，跳离原来的地方，踩在另一座神像头上睨眼看着地板一块块凹下向后叠起，所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长梯。

找到了隐藏起的第七层，那问影所寻九转佛珠就明晃晃摆在石座上。九颗珠子纯玉打造，上面可见月华流转，由一根红线穿起，末尾出缀着两只桃木作的貔貅。此时已然丑时，百鬼归冥府，没了他们的阻碍，问影拿到它自然手到擒来。

他春光满面地将其收到衣袍中，一步并两步跳上长梯，脚尖一点便飞出地坑。刚踏上地面，一柄灰色长剑不知从何处横在他面前。不知是哪个可怜的石像惨遭毒手，剑都被抢了去。问影脚步向后一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躲过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