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她心中低沉自语，那双眼睛美得动人心魄，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淡淡的忧伤。
和她预想的一样，纸终究包不住火。
龙椅上的男子脸颊紧绷,猛地起身,声音紧沉有力:“你头上的簪子是从哪里来的?”他眼神中的愤怒与质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剑,直刺得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众人都脸色一变，只有沈鸾熙略带泪意的眼眸中却不见一丝慌乱，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那双凶厉冷淡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穿透，看着她眼中的落寞没有半分的怜惜之情。
“陛下……这支簪子是民女最喜欢的，是旁人送的生辰礼，有……”
“我问你哪来的！”
沈鸾熙的话被突然打断,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他的面容精致立体,棱角分明,仿佛经过精心雕琢。那双深邃而朦胧的眼睛似乎藏着无尽的审视，让人不禁心生惧意。
这双眼此刻正俯视着她,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
君景陌，这个名字突然与眼前人重叠在一起，她的眼神顿时恍惚迷离起来。她听过这个名字，这就是当今圣上的名字，但在她看到眼前人的面容时，记忆中似乎还有一个人。
“陛下，这是家父在民女的生辰宴送的桃花簪。”她试探地口吻回答他的话。
真正的罪人，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供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君景陌，他眼中的怒意渐渐地退了几分，“朕竟未想到沈相对沈千金如此看重，倒是朕的不是了？”
太后眼中暗了几分，扶着身旁的婢女的手起身，脸上慈爱的笑容未见半分退意，“皇上，哀家坐着有一个时辰也乏了，便先行回宫歇息，这沈相的女儿，哀家见着是个好的，那南宫的桃花过几日便开了，到时再去瞧瞧，解个闷。”
君景陌移开在沈鸾熙身上的视线，对着太后的笑意，坦然开口：“母后竟然想赏花，这事便由皇后操办，地点便设在南宫，儿臣公务繁忙，怕是去不了。”
“陛下放心，臣妾自当安排妥当。”
太后笑着点头，扶着那婢女便离开了大殿，皇后段锦莘凭着世家的风范恭敬地应声。
君景陌却朝着沈鸾熙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抹视线短暂的停留在她身上，冷淡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抹去所有痕迹。
沈鸾熙依旧恭敬地站在那，似乎是在等候吩咐，逆来顺受的模样，让人无从挑出毛病。
他收回了视线，背过身去，一旁的公公立马有眼色行事道：“沈秀女，快先退下吧。”
她福身退出了殿内，出了殿内却见她脚步乱了分寸，眼神迷离，快步移到宫道上，安静站好。
多年的情绪她一直控制的很好，今日她到是差点失态。
还有那熟悉的感觉又如此的疏远，一国之君微服私访不过是常事，她自认为见过当朝皇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件事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兜兜转转，仿佛再一次走入了别人的全套……
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奉天，璟世皇帝诏曰：‘沈家有女沈鸾熙，沈氏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沈美人，赐常安宫，钦此！’”
沈鸾熙听到这一道圣旨思绪被打断，随即行叩拜大礼，接过圣旨道：“谢陛下隆恩。”说着朝周太监回了个礼。
夜庭的周太监，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她，“沈美人客气了，咱家不过是个打杂的，无需您这般大礼。咱家奉陛下的旨意，先带美人去常安宫瞧瞧。”
“有劳公公了。”
沈鸾熙笑了笑，四周的秀女却依旧在殿内外徘徊，仿佛这是个没有尽头的迷宫。
周太监没有丝毫的怠慢，常安宫内的里里外外都安排的十分妥当,“沈美人，咱家就送到这，您日常起居还差几个丫头照顾。”
说着，几个宫女都朝着沈鸾熙行礼，脸上各自的心思晦暗不明，其中穿着朴素的宫女沉得住气，面色如常地站在那，沈鸾熙朝她笑了笑，“周公公我瞧着这里头，这姑娘我喜欢，不如……”
“奴婢云儿，见过沈美人。”
来的人匆匆忙忙走到沈鸾熙面前，头上还带着些许汗珠，周太监急忙叫住那不懂礼数的宫女，"大胆，都过了时辰了，怎敢这般冒冒失失的，”话到一半，周太监小心翼翼地对沈鸾熙解释:“这小宫女随太后娘娘去了奉天楼，一时耽误了时辰，还望沈美人见谅。”
沈鸾熙目光停顿半晌，眼中仍旧深邃，面不改色道，“那奉天楼，太后娘娘可是常去?”
“回沈美人的话，太后娘娘仁慈，最是喜爱去奉天楼上香祈福。”
“这到是件仁贤之事，不过，你竟然有事再身，我便不多责怪。”
“谢美人宽恕。”
沈鸾熙顿了顿，朝那周太监启唇道：“周公公，就按我方才的意思，便让冬儿留下吧。”
周太监这才赔笑道：“沈美人可要为她赐个名儿？”
“不必，竟然有这缘分，改了不就可惜了？”
“沈美人说的是。”
……
带殿内安静之后，沈鸾熙这才安下神，微靠在窗台，揉了揉眉心，冬儿轻步移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可要奴婢为你揉揉？”
她掀开眼帘，看着她，轻应了声，便转头闭了眼。感受到柔和有力的触感，倒是没有让她警惕起来，反倒轻松了许多。
“你的手法很熟练，可是有人教过你？”
冬儿沉默了半晌，平和的开口道：“奴婢娘亲在世时，教过奴婢一段时日。”
沈鸾熙微微睁开眼，垂下眼帘，肩上传来细微的颤抖，让她知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世间本就命运无常，上好的古玉也要历经时间的消磨，又何提是这凡世间的疾苦悲凉？
可能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让她无从再说些关心的话。
如今，她不知是厌倦了，还是麻木了，她只知道脚下的路还有很长。
“主子，今日大选，你是这新秀中位分最高的，还得了常安宫这好住处，皇上看来十分看重主子，主子应当高兴才是。”冬儿将目光打量起眼前的主子，眼中的苦笑淡去了几分。
沈鸾熙抬眼望着窗外，天色已逐渐变深，宫中仍旧灯火通明，常安宫是处十分偏僻之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静谧，不似养心殿那般热闹。
“是吗？”
“主子，宫中传来旨意，陛下今日独寝。”
门外的婢女奚玥在门边突然传话。
“知道了。”
冬儿放下手，退到一边道：“主子，明日你还要去为皇后娘娘请安，还是早些歇息吧。”
“倒是我疏忽了。”沈鸾熙缓缓站起身，不再去看那月光，眼中再次变得深邃。
“先为我洗漱罢，往后常安宫不必熄灯。”
“是。”
……
第二日，常安宫从刺眼的光中睡醒，冬儿起得早了些，便敲开了她的房门，“主子，尚衣局送来的衣物到了。”
沈鸾熙向来都不依赖他人照顾，很早就梳妆对坐在镜子前，“将那衣服拿进来吧。”
奚玥穿着一身乳白色的宫装，手中捧着衣物，脸上带着满满的微笑，似乎心情很好，只听她开口道：“主子你瞧瞧，哪件合身？主子底子这么好，这些定能驾驭，说不定能艳压群芳呢！”
沈鸾熙听罢，眉头紧锁，眼中柔和的视线带了些尖锐，语气却不改柔婉，语重心长地说道：“奚玥，这人世间美丽的事物断然不止一个，今日的桃花谢了，明日又会有新的枝叶相持。”
奚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身旁的冬儿也是一顿。
“是奴婢话不该此，奴婢日后定不为主子招来麻烦。"
“不怪你，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更衣才好。”沈鸾熙眼中沉了几分，上前摸了摸料子。
她突然眼神停顿了会儿，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拉拽起裙身一角，眼前衣物的大小她一眼便看出不合身。
她一时倒吸了一口气，拽出另外几件衣裙，唯有那抹明黄色的襦裙大小合适。
她当过绣娘，这件衣服款式虽然看着像是大小刚好，事实上腰部设计小了不少。不少成衣铺子为了低成本卖回成本价，这种款式会给人一种错觉，这独特的手法街市上并没有几个绣娘会做。
冬儿看着自家主子，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急忙抓起其中一件衣裙，这才反应过来，才问道：“奚玥，昨日你不是按照周公公的吩咐，按着主子的衣着尺寸去的尚衣局吗？”
奚玥慌乱跪下，立马解释，嘴中的话都变得含糊起来：“我，我，主子我，确实是按照吩咐办事的，只是，只 ……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成了如今这般啊……"
这件事明显有人动了手脚，会是皇后吗？
又或许是她被其他人盯上了，而一只暗中盯着她的夜间动物，是绝对不会轻易对它的猎物露出马脚的。
看来只有等到月光，才能更清楚的找到它。
沈鸾熙眼中多了几丝隐匿的躁动与低沉。
“不必着急，你先起来，此事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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