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门吱呀转动的声音。
“哟,醒了。”
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婆,脸上涂着一层层的白粉,涂得比我们馆子里的丑角都过分。在烛火里,那双小眼睛阴森森地打量着我,活生生像个地沟里的老鼠。
“可不能让你跑掉了,可宝贝着呢。”
她开口吱吱呀呀干咳几声,嘿嘿笑着说。
“干什么?!”
因为恐惧,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怕是说出来也不会被听见。没办法,我只能哀哀地抖一下身子。
“来人!”
她扯开一嗓子,聒得我耳朵一疼。门后便忽地多出来了两人,穿着做法的袍子。
透过镜子,他们一人一半,捏着我的肩膀,提着胳膊。把我拎起来,我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荡在空中。
透过镜子,我看清楚那两个人脸上也涂着厚厚的白粉,眼神木纳。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竟然冒出来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
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其余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令人不住发抖的是,除了脸和脖子。她身上其余裸露的皮肤都溃烂脱落着,混合这泥土和蠕动的蛆虫,像点燃的柴火垛发出来的声音,“哔哔剥剥”地落在橡木地板上。那件红嫁衣早已退去了鲜艳,随着皮肉糜烂着粘连在一起。分不清是最初的红色,还是血染下的一片红。
她抬起来的手臂,在白花花的腕骨还有一颗黝黑的笨重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是被染成了猩红的一片。
这时候我仔细打量才发现,原来她的两只肩膀,两个手腕,甚至是脚腕,都有这个玩意。
我立刻想起来道士所说的话。
现在,哪怕我心里倒一百次歉,对谁来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无尽的恐惧把我拉进深渊,我甚至能听得清,我的心跳与呼吸声,乱的毫无规律。
“放开我!”
我挣扎着,只可惜,骨头都是酥软的。像是麻筋遍布我的全身各处,两个黑衣人一抬起我,那种酥麻把我咬住,浑身动弹不得。
很快,他们把我抬到了一个房间。
是正厅。
两个大大的囍字,红白两色,贴在墙上。坐在八仙椅上的,是两位面色严肃的老人。
在他们和我的正中央,有一副巨大的红木棺材。
放了我。
我此刻早已是被吓的魂飞魄散。浑身最强壮的腱子肉都抖得模糊成一团了。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更不想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结不明不白的婚。
我想起来阿柒之前的话了。
我终于在此刻,后悔如大江奔涌而来,也洗不掉我对自己的痛恨。
我为什么不听阿柒的话?
我为什么不听听老道的话?
一百两,很多吗?
没什么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东西吧?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拼命摇脑袋,甩走眼眶里的泪。看见在棺材的周围,堆着很多雕花的木箱子。各个打开着,里面堆砌这白花花的纸银子。
一箱一箱估摸下来,刚好一百两。
一百两,一百两。
一百两的夺命银子啊。
我的嘴角都在止不住的抽搐着,哪怕死了,也在最后骂骂这群晦气的恶人们。
“到了吗?”
“禀夫人,到点儿了。”
坐在最高堂上的老女人点点头,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了指棺材。
“开馆!”
一旁几个壮汉七手八脚,便打开了棺材。
铺天盖地的臭味席卷恶来,熏的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
盖板上是一具陈朽多年的女性干尸。穿着一身红嫁衣。和我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个黑袍人揭掉了女尸上的皱巴巴的黄符,然后几个来回,从女尸身上拔掉了什么东西。
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低头去看。这不正是那个在女人肩膀,手脚腕上出现过的东西吗?!
是桃木钉??!
这,这是镇魂用的。
钉子看起来已经发软,看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斑驳的变色的鲜血——这是活生生插到她体内的。
“唔!”
那个老太婆又来到我面前,用一块红布遮住我的嘴。把我绑的严严实实。
放开我三个字,我完全说不出来。
只听见“砰”地一声。那具原来被订在棺材板儿上的女尸被推落在地。僵硬的尸体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竟然看到她富有弹性地颤动了一下。
“送入洞房!”
唢呐鸣奏,锣鼓喧天。一种极其恐怖炸裂的气氛瞬间笼罩起来。
光是把我按在发臭粘腻的棺材板上就足够要我半条命了。
我说不出话,只能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我像是只过年被人待宰的肥猪,在猩红的烛光下,所有人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老太婆在旁边按住我,眼睛闪着死人一样冰冷的寒光。催促一旁的壮汉快动手。
那汉子抓起一个黝黑的东西,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锤子。把那只软桃木钉抵住我的肩膀,他随即高高地举起了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