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1）朱棣视角

永乐五年，初春的时候，如眉又病了，太医们都说皇后怕是挺不过今年冬天了，我大发雷霆，罚了所有太医院的人。

一帮庸医，她只是一个风寒，怎么会治不了...

我找来了林致，事关如眉的身体，我知道她不会骗我。

“你实话告诉朕，皇后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太医说她撑不过......

我不忍说下去，顿了顿，继续道：“朕不信，朕想听你的实话。”

我看到她身躯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片刻才回答：“ 数月之久....”

我拍桌大怒：“连你也要骗朕吗，你也希望她死吗？”

她抬起头，看向我，平静的说着：“皇上应该知道，我想要她活着的心，不会比您少。”

林致的话再次刺痛了我的心，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怎么会？我们约好了要白头的，她怎么可以先我而去，怎么可以不遵守诺言。

我叫来了小北，知道如眉此刻在御花园陪着安乐玩耍。

御花园.....御花园.......

我控制不住此刻要立马见到她的心，跌跌撞撞的出了书房，急如火灼的往御花园的方向奔去。

越靠近御花园，我内心越慌乱，直到传来熟悉孩童的嬉笑声，我才放慢了脚步....

侍奉左右的婢女发现了我，纷纷行礼：“给皇上请安。”

听到声音，如眉转过头来，看向我，微微一笑，她笑的那样美，我不相信她将要离开我。

我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不顾旁人在侧，大步上前，紧紧抱住她。

她似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拍着我的后背，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只是突然间想你了。”我不愿松手，越抱越紧实，可心里的空虚、悲痛也越来越重。

后来，我把大部分朝堂政务交给高炽和内阁来处理，尽量多腾出时间来陪她，白日里往坤宁宫待得时间也越来越长。

“你现在不忙吗？怎么最近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

“皇上现在当以国事为重。”

“你也同样重要。”

“贫嘴。”

我把公务搬到了坤宁宫的书房处理，闲暇之余，看着她逗小安乐玩耍，陪高煦练字，看她与身旁的人，慢声细语的谈天说地，嬉笑打闹，时不时我们会目光相接，会意一笑。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也挺好，至少她是活着的，是在我身边的。

我派人去宫外遍寻天下名医，可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她的病已经药石无医.....

最近，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饭量也变得极少。

她说想去燕王府住上几日，我笑着应下：“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可她不知道，我握在背后的手，有多么的颤抖，我知道，留给我们的时光不多了...

我们谁都没有带，只让小北和清月跟着，也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

白日里，会在她精神好的时候，陪她荡秋千，种花，在藤架下晒太阳，有时，她会给我讲一些她家乡的事，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说说她曾经办的案子。

原来没遇到我之前，她的人生过的那么精彩，她的家乡那么美好，可却因为我，她留在了这里，她一定很想念家乡吧。

夜晚，我们相拥着，闲聊着过去，规划着儿女们的未来。

“朱棣，答应我，以后不要拘着安乐，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有她的婚姻大事也由她自己作主，让她自己选择相伴一生的人，好不好？”

我克制着内心的悲痛，故作轻松的逗她：“若是她选个贫苦百姓做夫婿，我也要应她?”

“贫苦百姓怎么了，只要人品好，有能力，有上进心，真心对她，有什么不好？”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抚着她的后背，忙哄着：“好，好，应你便是，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婚姻。”

“不许耍赖！”

“说到做到。”

等她闭上眼睛睡下了，我一直克制的情绪才得以释放，任由泪水滑落脸庞。

自登基后，我常常忙于朝政，能够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可她从未对我有过半分抱怨，帮我操持着后宫事务，关心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把所有的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会用她的才学能力，为我出谋划策，会时刻提醒我，爱惜百姓，与民生息，要重视人才，不要罔杀无辜，要做一个好皇帝。

我有时会打趣她，“如眉，你若是个男儿身，在军中定是将军，在朝中定是首辅之位。”

她却说：“我若真是男儿身，也志不在此，比起高官俸禄，我更喜欢游戏人间。”

我静静的看着她，默不作声，她那么向往自由，那么怕拘束的一个人，却被我拘在身边，拘在这深宫之中。

此生，我辜负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如今，我拥有了这天下最高的权利，却救不了我心爱之人....

.....

这日，天气极好，晚上的星空也很美，我抱着她在院中赏月，看星星，让她舒服的靠在我怀里，她的身子极轻，轻到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重量了....。

她抚着我的脸庞，说希望来世我们还能相遇，还能做夫妻，与我许下来世之约。

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哽咽着一一应下，心中更是悲愤，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如果是，为什么不惩罚在我身上，如果可以，我宁愿折寿十年，二十年，换她长生...

“朱棣，今晚的星星好美，我们多看一会好不好？”

“好，你想看多久，我都陪你。”

“朱棣，我有些困，先睡一会，你等会记得叫醒我。”

此刻，我的心，痛到足以让我窒息，我无法回应那个好字，我知道她不会在醒过来了....

我把她紧紧搂入怀中，抵上她还温热的额头，放声大哭...

我的心，随着她的离去，如死灰，不再疼痛....

.....

如眉离开后的几年时间里，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要我立新后。

我断然拒绝，我怎么会立新后呢，我的皇后只能是如眉，我只爱她，只要她一人，没有人可以代替....

....

永乐二十二年，在北征回师的路上，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屏退了一干人等，只留下了小北。

我靠在软塌上，微微喘着气，对他喃喃低语着：“小北，朕竟然让如眉等了十七年，你说，她会不会怪朕...，怪朕让她等的太久了....。”

小北站立一旁，眼眶早已泛红，垂头道：“娘娘心胸宽广，又爱皇上至深，怎么会怪您呢。”

我倦怠的阖了阖眼，颤抖着朝小北伸出手，他会意，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到我手里，这里面是当初我送给如眉的那支柳叶玉簪，自她离开后，我就一直带在身旁。

我拿起那支玉簪，脸上浮出笑意，神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如眉戴着它时，好看的样子....

“如眉，我想你了，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