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文人,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耿介之气,对性命看的极轻,对名节却看的尤为重要,宁肯为了自己毫不值钱的名节而杀头受禄,也不愿苟活一世。
而方孝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曾在朱棣攻破南京城前,道衍就请求过他,说方孝孺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由他来拟继位诏书,会更名正言顺些,但此人极其看重气节,定不会轻易归顺,希望朱棣能手下留情,不要杀了他。
朱棣当初是应允的,可偏偏方孝孺这个人顶真到底,把文人宁死不屈的骨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就不怕诛你九族吗?”
“就算诛我十族,我也绝不会屈服你这乱臣贼子。”
.....
楚楚得到方孝孺要被诛十族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被朱棣关在了诏狱,等待处决。
“朱棣,你不是应了道衍大师,不杀方孝孺吗,如今为何又要反悔?”
“他以下犯上、肆意辱骂新君,难道不该杀?”
“就算他有错,可其家人有什么错?族人和学生有什么错?为何连他们也不放过?”
面对楚楚的质问,朱棣深邃的眼眸暗了暗,翻着手中的折子,随意的说着:“直击要害,是杀鸡儆猴最有效的方法,正好也让那些建文旧臣看看,这就是忤逆朕的下场。”
朱棣的话,让她有一瞬间的征愣,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对着自己极其温柔的朱棣,而是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乱杀无辜、暴戾的帝王。
几百条人命,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理直气壮,她甚至有些认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朱棣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上有着看不明的情绪,叹了口气,“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们该讨论下登基大典过后,办你的封后典礼的事。”
她冷笑一声: “如果皇上还要让更多的人,继续为这个皇位流血的话,那么这个皇后,我宁愿不做。”
朱棣啪的一声,把手上的折子用力的合上,言语中透着一股冰冷:“你再说一次。”
楚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去哪?你站住,如眉.....。”
“诏狱”
楚楚只留下简短的两个字,便离开了,完全不顾身后传来杯盏打碎在地的声音。
.....
楚楚一身青色劲装装扮,在两个锦衣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方孝孺的牢房。
哪怕身在诏狱,方孝孺依旧气定神闲,衣衫虽是囚服,但穿的一丝不苟,在牢房里一旁端坐着,看得出他精神头尚可。
“方先生,陛下登基已定,马上就要君临天下,时局已定,方先生又何必做螳臂当车的事。”
方孝孺闻声,抬眼看了一眼楚楚,只觉得眼前人似有些眼熟,却认不出,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是何人?若是为朱棣那乱臣贼子当说客,现在就可以离开。”
“放肆,站在你面前的是燕王妃,未来的皇后娘娘,敢出言不逊,不要命了。”说着一旁的锦衣卫就要拿起鞭子打向他。
楚楚伸手制止,示意他们退下。
“先生何必如此执拗,燕王殿下登临大宝,天下大定,这是天命所归,万众期待。”
楚楚看方孝孺不为所动,接着说道:“虽说先生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可就算如此,燕王殿下也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请先生写继位诏书, 建文帝已死,燕王胸有鸿鹄之至,若从此大明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屑于与乱臣贼子争辩,我方某受先帝和陛下大恩,势必要护住大明万千百姓,燕贼朱棣谋逆,方某惭愧,自知无力挽救,但方某心中正气,甘愿以身饲虎,却也不屑与乱臣贼子低头。
他朱棣可以登基继位,却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若是方某这枯朽之身能得许正气,便已这清白引颈以待,等那燕贼的屠刀落下便是。”
楚楚闻言,心中默叹一口气,这方孝孺确实是块硬骨头,这一身的正气,应该好好报效国家,而不是被自己的迂腐害死。
“先生舍生取义,赤子之心,这份胆气着实让人佩服。”
楚楚面色未变,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先生可以慷慨就义,守住心中正义清明,但身为大儒,难道,先生这个读书人就不该为旁人考虑考虑?”
忽然她话锋一转,言语中多了一些厉色:“先生要被灭十族,多少无辜的读书人因此丧命,你一意孤行,又叫多少无辜的人陪你走这一趟黄泉路。
你口口声声要做这天下人之表率,心系黎民百姓,但先生,难道你的家人,你的学生,朋友,那些奉你为师的读书人,就不是天下的百姓了吗?”
陛下已做出承诺,若你肯悔改,愿意执笔写这继位诏书,不光所有人会安然无恙,而且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若先生还是执意如此,那先生只有同那些无辜的人,走这一趟黄泉路了。
我言尽于此,希望先生能考虑清楚。”
说完,楚楚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开,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如果他还一意孤行,恐怕连她也救不了了。
楚楚在诏狱中呆的时间,超不过五分钟,说的话也就三两句的功夫,一通大道理讲下来,本来义无反顾的方孝孺,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被怼的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