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设在影视城附近一家颇负盛名的中式酒楼,最大的包厢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天。
长达数月的拍摄终于落下帷幕,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略带伤感的狂欢氛围里。
季迢换下了戏服,穿着一身简约的米白色针织长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坐在主桌旁。
她手中握着一杯鲜榨果汁,偶尔浅啜,目光平静地掠过一张张兴奋泛红的脸。
沈辞青就坐在她斜对面,隔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和晃动的人影。
他脱去了帝王的厚重戏服,只着一件质感精良的烟灰色衬衫,领口松了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平日的温润周全,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他似乎在认真听着旁边副导演的高谈阔论,修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剔透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摩挲,眸光偶尔抬起,隔着氤氲的热气与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戏里洛宓与魏桓生死诀别的悲怆与绝望尚未完全散去,而戏外这嘈杂人声里的隐秘凝望,便无端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宿命感与诱惑。
“季迢啊,来,我敬你一杯!”奚制片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面红光,“洛宓这个角色,真是被你演活了!小姑娘未来前途无量!”
季迢连忙起身,端起果汁,笑容温婉:“谢谢奚制片,都是导演和各位老师指导得好,我以果汁代酒,敬您。”
“诶,这怎么行!杀青宴,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旁边立刻有人起哄。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助理刘畅手机震动,她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凑到季迢耳边低语:“季姐,秦哥的消息,明天的飞机赶往F国拍摄……我得提前回酒店收拾行李。”
季迢眸光微闪,点了点头,低声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刘畅歉意地朝熟悉的工作人员招呼了声,便匆匆离席。
她的离开在喧闹的宴席间,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却悄然抽走了季迢身边最后一道屏障。
几名劝酒的工作人员还在不依不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人意图递给季迢的酒杯。
“奚制片,张导,李哥!”沈辞青站起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迢迢她酒精过敏,前两天还不舒服,这杯酒,我代她喝,也感谢各位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说罢,不等旁人反应,他已仰头将杯中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利落而迷人。
“好,还是辞青够意思!”众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起哄声更甚。
季迢抬眸看着他,看着他为自己挡酒时那理所当然的姿态,看着他被酒液润泽后更显饱满的唇瓣,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挠了一下,酥麻微痒。
但这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明白吧?
宴至酣处,导演、制片等人早已喝得东倒西歪,酒宴过后又吵着要去唱K,不少人抱着话筒嚎啕大哭或放声高歌,场面热烈而混乱。
沈辞青也喝了不少,眼尾染上淡淡的绯红,但那双桃花眼却越发清亮深邃,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
他不知何时换到了季迢旁边的空位。
人声鼎沸中,他的气息无声无息地靠近,带着清冽的酒香和独属于他的温热。
“累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拂过她耳畔细微的绒毛。
季迢微微一颤,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这喧嚣的盛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而身边这个人,是梦里唯一清晰的真实,也是让她心绪难宁的源头。
“我送你回去。”他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目光扫过已然醉倒的导演和制片,意思不言而喻——
能清醒且合适送她的人,只剩他了。
季迢没有拒绝。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主动握上男人温热的掌心。
*
戴好帽子口罩,走出KTV,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包厢内浑浊的酒气和喧嚣。
沈辞青的车就停在附近,他拉开车门,手极其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腰,待她坐稳,才绕到驾驶座。
车内空间密闭,方才在席间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被放大成无声的暧昧。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流转而过的、模糊的光影。
季迢看着窗外,却能清晰感觉到身侧人的存在,他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衬衫洗净后的皂角清香,无孔不入。
她想起未央宫里他怀中冰冷的温度,想起浴室里他滚烫的吻和近乎痛苦的克制,想起他递来百合时那声低沉的“迢迢”……
种种画面交织翻涌,让她心跳失序。
车子平稳地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
空旷寂静,灯光惨白。
电梯匀速上升,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镜面墙壁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看似疏离,空气却紧绷得仿佛一触即燃。
“到了。”沈辞青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有些沙哑。
季迢走出电梯,他也跟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又拎起了那束被她暂时放在车后座的百合。
走廊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她房门前停下,季迢低头从手包里找房卡,指尖却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
“给。”沈辞青将花束递还给她。
季迢接过,冰凉的包装纸与温热的指尖相触。她抬起眼,终于真正地、毫无遮挡地看向他。
他站在廊灯柔和的光晕下,眼尾的绯红未褪,那双总是含笑或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幽深如墨,里面翻涌着她看得懂却不敢深究的情绪——渴望、挣扎、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没有酒精的催化,此刻的清醒却比任何醉酒都更让人心悸。戏里的生离死别是假的,戏外的克制回避是暂时的,唯有眼前这个人,这份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是真的。
“沈老师……”她开口,声音微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叫我老师。”他忽然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门板与他之间,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季迢,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只做你的老师。”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实质,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那是长久以来理智筑起的堤坝。
季迢呼吸一窒,手中的花束和房卡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下一秒,他的吻已然落下。
不再是片场里带着剧本意味的试探,也不是浴室中掺杂着药性与怜悯的救赎。
这是一个纯粹的、炽热的、充满侵略性与占有欲的吻,带着压抑已久的全部情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不容她有任何退缩。唇舌凶狠地侵入,掠夺着她的呼吸,她的甘甜,她所有的思绪。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季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便被这汹涌的情潮彻底淹没。她没有抗拒,反而在最初的僵硬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生涩而勇敢地回应。心底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在此刻铿然断裂,某种渴望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走廊空旷寂静*****************灯光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纠缠难分。
“不行,有监控……唔!”
“没事,去我房间。”
男人抱着酥软了半边身体的少女,打开了同一楼层上,自己的酒店房间。
灯光啪嗒一下亮起,映照出一对缠绵的璧人。
——
可见酒不醉人,人自醉。
戏已落幕,情正疯长。
但突破最后一步时,沈辞青却犹豫了。
“嗯?”少女模模糊糊地掀开眼,瞥见男人手法生疏撕开一个类似小贴纸的东西。
“唔,这是什么……”
她撑着白皙的一截玉颈,凑近了去瞧。
人家纯古人,是真没见过这个。
小季迢的记忆里也没有这玩意儿。
但沈辞青的动作却蓦然顿住,突然抬手扶住她纯挚的双眼,“别看……很丑的。”
丑到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依旧是密不透风的吻落下,他扣住她的腰,唇舌侵入甜美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