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但洛水苏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快到留给他做梦的时间，仅仅只有七天。

　　“师尊，醒了吗？”洛水苏把莫子灯扶起来，笑着问莫子灯，“一会先去吃什么？”

　　莫子灯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很不舒服的模样。

　　“师尊，是哪里不舒服吗？”洛水苏紧张不已，赶紧搭上莫子灯的手腕查看。

　　“水苏。”莫子灯抽回了手，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

　　莫子灯想起来了。

　　洛水苏的手顿在半空好一会，又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收回了手，在莫子灯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满心苦涩，原来只有七天吗？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全部都回想了起来，连带着这几天相处的过往，莫子灯已经看不懂洛水苏的行为，就刚刚那一会，洛水苏从开心到担心，最后转变成冷漠。

　　洛水苏看着莫子灯起身，整理好衣物，拿上苍月剑，就要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困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既然这么讨厌我，又何必救我？”

　　莫子灯最终还是在门口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水苏，这些年，一直以为洛水苏被他杀了的这些年里，洛水苏是他最愧疚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去，他不是一个好师尊，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拉回修魔道的洛水苏。

　　当发现洛水苏还活着，还疯狂的恨着他的时候，莫子灯居然有些隐秘的开心，他在乎的那个少年，还好好活着，只是变成了手段狠辣的魔尊。

　　莫子灯知道，洛水苏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他也知道，该怎么消解掉这份仇恨。

　　死亡是一种解脱，至少对于莫子灯来说，是的，他终于不用背负着对自己的埋怨和对洛水苏的愧疚活下去了。

　　他只是不明白，这么疯狂恨着他的洛水苏，为什么要救他？

　　“师尊觉得……”洛水苏的声音干涩沙哑，“我很讨厌你吗？”

　　莫子灯理所当然的点头，很小声的抱怨，“你总是对我很凶。”

　　洛水苏错愕的愣了一下，他以前确实……对莫子灯算不上温柔。

　　“师尊。”洛水苏走近莫子灯，迎着莫子灯疑惑的眼神，“我有些事，瞒了你很久，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想听吗？”

　　莫子灯踌躇了一会，他确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但……莫子灯还记得洛水苏曾经的抗拒和倔强。

　　“你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洛水苏笑了一下，“再不说的话，我就要没有师尊了，而且，如今的我已经不会任人宰割了。”

　　莫子灯又思考了一会，从门口走回来，“那你讲，我听。”

　　“师尊想不想先吃点东西？”洛水苏很是体贴，“昨天师尊睡之前可是念叨了好些想吃的。”

　　莫子灯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洛水苏更重要些，“不吃了，你先讲。”

　　洛水苏把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语气平淡，没有一点波澜起伏，仿佛讲述的跟他毫无干系的他人的过去，本以为会愤怒怨恨一生的过往，在讲述出来的时候，居然出奇的平静。

　　但莫子灯做不到这么平静，紧紧攥着的拳青筋暴起，脸色是洛水苏从没见过的难看。

　　莫子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愤怒、震惊、自责、愧疚……他一直以为，洛水苏从始至终就是个魔修者，却不曾想，魔修是他赌上性命去尝试摸索出来的路。

　　哪怕这条路被万人唾弃，他也只能走下去。

　　“你怎么……”莫子灯无力的松开了手，现在再震惊生气又如何，他最终什么都没帮上，还杀了走火入魔的洛水苏，“你怎么能原谅我的啊……”

　　“我什么都不愿意说，师尊自然不会知道，也不能怪师尊。”

　　洛水苏反而轻声宽慰莫子灯，莫子灯的自杀和十年的沉睡，已经足够洛水苏清醒了，他有无法诉说的苦衷，莫子灯又何其无辜，他只是收了个弟子，独门剑术和心法都一一教授，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倾囊相授了一个魔修者，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魔修者，不论是谁，都会选择杀了他，不是吗？

　　“如果，我当年就把这些告诉师尊，师尊会怎么办呢？”这是洛水苏没有选择的路，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会通向何方。

　　莫子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我让你放弃魔道，你愿意吗？”

　　“不愿意。”洛水苏永远不愿意依靠别人的保护，他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那么，我会退出风清门，拜别师尊。”莫子灯说的十分认真，没有一丝犹豫，看着惊愕的洛水苏笑了笑，“从此留在你身边，我既不允许你用我教你的一切去伤害别人，也同样不会允许，有人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对你动手。”

　　原来……这就是他当年错过的那条路吗？一代修仙大能云华君，居然愿意为了他这样的魔修者，脱离宗门，离开师门，背着天下的骂名陪在他身边。

　　可洛水苏扪心自问，他真的做不到在当时向莫子灯坦白一切，他们最终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师尊，你会怪我没有一早把这些告诉你吗？”就算自己做不到，洛水苏还是忍不住畅想，如果当年自己坦白了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走火入魔被莫子灯杀掉，也不会有他逼的莫子灯自杀，他们师徒二人，不会平白错过二十多年。

　　“若是我，也做不到敞开心扉。”莫子灯终于明白了洛水苏曾经的防备，在没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洛水苏没办法信任任何一个人，因为代价是自己的命。

　　既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隔阂，莫子灯也做出了决定，“我们回去吧，我去向师尊告辞，也要告知掌门一声。”

　　“？”洛水苏没有明白莫子灯的意思。

　　“你还叫我师尊一天，我就会在你身边一天。”

　　洛水苏没想到，自己错过的那条路，居然可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莫子灯的温柔。

　　为了一个魔修者叛出养育自己的师门，一旦被曝光，足够莫子灯身败名裂，背负无休止的唾骂，但莫子灯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