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顾凌看着手上的血，怔怔的发愣。

　　“你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顾铭又惊又怒。

　　顾铭的话瞬间引炸了顾凌，“你们把我哥逼成现在这个样子，满意了吗！”

　　“你早就知道他要伪造文件做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顾铭也十分恼怒，要不是全江起了疑心联系他们，等他们找到顾清的时候，手术也许早就做完了。

　　“呵呵……”顾凌冷笑几声，拉起牧鹤就往外走，“你们永远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牧鹤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跟着顾凌走了。

　　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个小时，全江才把顾清的腺体分毫不差的缝合了回去。

　　顾清被转进了ICU，带上了呼吸机，陷入了中度昏迷。

　　在昏睡了两天之后，顾清睁开了眼，看到了围在他床边的一群人，唯独没有顾凌。

　　这刚好是医院允许家属进ICU探视的时间，看见顾清醒过来，莫斐又惊又喜，“清儿。”

　　“顾清。”

　　顾清闭上了眼，却没有再睁开。

　　莫斐小心翼翼的又喊了一声，“清儿？”

　　顾清依旧没有回应，一动不动仿佛还在昏迷，刚刚的睁眼只是他们的错觉。

　　“这……”莫斐有点慌了，抓着顾铭的手。

　　尚峰已经去叫医生了。

　　全江过来给做顾清检查，身体指标在稳定范围内，没有异常。

　　“他刚刚醒了？”全江不太相信。

　　“嗯，他睁开眼睛了。”莫斐看着另外三人，寻求他们的认同。

　　三人齐齐点头作证。

　　“顾清。”全江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顾清。”

　　还是一样。

　　“你们叫他也没反应吗？”全江有点疑惑。

　　“嗯。”

　　全江皱起了眉，在病历本上标注了一下，准备额外观察。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出去了，病人后续的恢复我们也会告知你们的。”

　　“好。”四个人边走边回头的走出了ICU。

　　等全江再走一圈回来的时候，病床上的顾清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

　　“你醒了。”全江走到顾清床边。

　　顾清没有说话，只是又闭上了眼。

　　现在全江确定顾清真的醒了，只是不想看见他们。

　　不只是不想看见他们，顾清是不想见所有人，护士们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到底醒没醒。

　　他只会偶尔的睁开眼看一会外面，如果有人来，他就闭上眼，不管谁和他说话他都不回答，好像又睡着了一样。

　　在ICU住了一周，顾清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这次再也没有人敢把顾清单独交给尚淮，他们找了足够的护工三班倒，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顾清。

　　病房里所有的尖锐利器都收了起来，就连杯子都换成了纸杯，不给顾清任何自残的机会。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已经醒来的顾清不肯吃一口东西，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哀求，他都闭着眼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一个植物人。

　　面对绝食的顾清，医院只能给他做了鼻饲管，用来维持他的身体营养和保证胎儿的正常发育。

　　顾清每天睁眼的时间极少，每天都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愿意睁眼，只有少数的时候，护工能看见他略微侧头，看着窗外的世界。

　　因为这个原因，病房的窗帘一直没有拉起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为了让他能多看一会。

　　顾凌没有再来过医院，他不想见到这样的顾清，他记忆里的哥哥，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莫斐哭求着让他来医院劝劝顾清，他都不为所动。

　　那天吵架之后，顾凌和顾铭几乎决裂，顾凌不想再听顾铭说一句话，要不是顾铭这些年一直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顾清，顾清根本不会躺在那里，像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一边是要跟自己恩断义绝的小儿子，另一边躺在医院里生不如死的大儿子，顾铭坐在医院走廊的金属椅上，露出了一个年近六旬老人的疲态。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但两人不会原谅他。

　　顾清不记得自己躺在这里多久了，时间对他而言好像已经没有了意义，他没有办法从窗外的光亮判断自己睡了多久，过了几天，也不想做这种判断。

　　窗外偶尔有鸟飞过，一下子掠过小小的窗框，飞到顾清看不见的地方去。

　　每次看见飞鸟掠过，顾清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羡慕，他已经没有任何抗争的手段，在看护森严的病房里，就连绝食自杀，都不可能。

　　久睡不醒的顾清让顾铭、莫斐很是担心，面对家属的询问，全江只是推了推眼镜，“病人身体很虚弱，加上不肯进食，恢复的很慢，多休息有利于身体康复。”

　　“那也不能……”莫斐红着眼，“……一整天都不醒吧。”

　　全江看了看两人，“他不愿意醒，原因并不在身体。”

　　“我知道了。”顾铭向全江道谢，挽着莫斐出去了。

　　全江目送两人出去，门关上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事情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如果当初他给顾清摘除了腺体，那他是不是不会僵直的躺在那里，他到底是救了顾清，还是害了顾清？

　　他们还是没放弃，经常有人来到他身边，轻声细语的劝他，不厌其烦的阐明利害，顾清只是闭眼睡着，把这吵吵嚷嚷的声音当成催眠曲。

　　来的人有莫斐，还有秦怡，尚峰，顾铭，唯独没有尚淮和顾凌。

　　顾清越来越不想醒过来，反正是睡不死的，那就睡吧，这些年，他有点累了。

　　这阵子不知道是他们懒得来劝了，还是他们在时候顾清都睡着了，顾清感觉最近好像没人来打扰他了。

　　顾清又睡了漫长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今天的晚霞非常漂亮，浓郁的金红色铺满了房间，曼妙迤逦。

　　护工注意到顾清醒了，没有刻意去靠近他，他知道，一旦自己靠过去，他就会闭上眼，再一次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