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到父亲这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分家的时候，竟然还分到了十几亩地，这倒也成了父母发家的基础资产。但家中亲戚对此颇有微词，渐渐的，父亲的那些个兄弟也不和我们往来了。

母亲情绪还算稳定，她坐在客厅，等待父亲的下文。父亲企图掩盖事实，又挂上了笑容，将手中脏兮兮的手套放在桌上，用手拍了拍衣服正准备坐下，母亲突然出声。

“钱呢？”父亲显然被问住了，眉毛又紧紧夹在一起，难为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确实理亏，什么也没了。

母亲一直讨厌这样扭扭捏捏的父亲，又变得暴跳如雷，母亲声音又向来尖锐，我被这阵仗吓到了，眼眶开始泛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父亲拍了拍我的背，让我先出去玩，他们聊点事，我不敢走，我害怕他们争吵。

母亲又瞪了我一眼，我更害怕了，哇哇大哭起来，我被推搡着出了客厅，他们就那样狠心地把我丢在院子里，我紧紧贴着门，幸好老家隔音差得离谱，他们说什么我都能听到。

父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接受着母亲的批评，我曾无数次感到高兴，因为父亲脾气好，家中争吵都是母亲的独角戏，没有什么架着菜刀以命相逼的事情。争吵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母亲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问题，父亲头低的更狠，眼中却不见悔恨。

院子里风刮得猛烈，我被吹起的落叶所吸引过去，仿佛被那凛冽的寒风所感染，我不由自主地站在家中的独院外的岸崖之上，看着电线缠绕在光秃秃的树干上，黑乎乎的乌鸦微微倾斜，似乎在嘲笑着我。当时的我年少无知，只知道那孤崖高得可怕，掉下去非死即残，让人心悸。我停下脚步，看着落叶飘下，直至它消失在崖底。我回过头，与乌鸦对峙。

嘎吱一声门响了，母亲拎起包，气冲冲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沓草稿纸，看见我站在崖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她手里的东西一股脑丢给了我，用着空出的手拉我上车。

一坐上车，母亲握紧方向盘就开始流泪，电话拨向陈姨，诉说着命运不公，她辛苦拼搏半辈子全部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仔细翻看着母亲丢给我的字据，明晃晃的欠条让我也慌了神，我对欠条的认识还在于看过的电视剧，只知道欠人钱还不上要被剁手，甚至害命，我吓得不敢说话，陈姨那边又出来些状况，许是我们两遍信号都太烂了，车内仅剩吱啦啦的电流声和母亲低声的啜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着我们，我无法想象家中现在的拮据，陈姨的声音渐渐又能听到了，她给母亲出了主意，让母亲尽快将购入的东西抛出，估摸着应该可以回本。

月色透过窗户，手机里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逐渐平静下来，可下一秒，母亲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