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凌霜的红梅被雪花压弯了枝头,白雪掩红梅,就像白衣染血。
勇毅侯府的正院灯火通明,婢女婆子来来往往却不失规矩。
站在院子里,偶尔能听到几声妇人生产时的痛呼。
一盆盆血水被婢女从厢房中端出,让等候在院中的侯府主人燕牧心中一跳,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侯府另一处清雅的院子里微微亮起烛光。
站在房外的婢女时不时能听到屋内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一些微弱的讲话声。
“咳咳。”
“姑娘,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
“嫂嫂那边尚未有消息,我怎么放得下心,咳咳,再等等。”
婢女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些血腥味,却没有多想。
谁都知道,勇毅侯府的大姑娘燕敏自儿子夭折之后就缠绵病榻,眼瞧着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这大姑娘原本嫁给了那先前的定国公二公子,如今的定国公为妻。这两大家族联姻,还有了一个血脉尊贵的小世子,谁见了不羡慕几句。
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平南王叛乱,小世子惨死,连个尸首都没能找到,大姑娘也和定国公和离了。
婢女先前也是见过小世子的,那么聪慧灵秀的一个孩子,哎,可惜了。
她都这么想,何况是小公子的生身母亲?那真是锥心之痛,小世子的死就像一把利刃,把燕敏那颗柔软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厢房内,燕敏死死地咬住一块软木,脸上青筋凸起,汗水直接湿透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
天际微微泛白的时候,她忽然用力,口中都因此涌起血腥味,片刻后身上一轻,她克制地大口呼吸空气。
奶娘将小婴儿擦拭干净,仔细包裹起来,放到燕敏身边给她看了一眼。
轻声说道:“姑娘,是个女孩儿。”燕敏扯出一个笑,温柔地看了一眼小婴儿,随后向奶娘微微示意,奶娘红着眼点点头,抱着婴儿悄悄地离开了厢房。
燕敏看着奶娘的身影慢慢走远,忍不住闭了闭眼,掩盖住心中的不舍,眼泪却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一旁的婢女也红了眼,轻轻地为燕敏盖好被子,仔细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
与此同时,正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稳婆大声报喜:“恭贺侯爷喜得千金!”
燕牧听到消息,眉头一松,大笑几声:“好好好!通通有赏,夫人可好?”
“夫人一切皆好,只是有些力竭。”
燕牧点点头,在屋内焦急地走了走,等身上的寒气散去,才大步走入里间。
屋内仍有淡淡的血腥气,精致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位仅着寝衣的女子。
她生的十分温柔端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侧的襁褓上,都没有分给刚进来的燕牧。
“夫君,快来看看我们的女儿。”
燕牧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探着头,神情温和地看向沉睡的婴儿。
他自然垂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想要去触碰婴儿的脸颊,又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指伤害到婴儿娇嫩的肌肤。
“夫君可为女儿取了名字?”
“令央。”燕牧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嘴,慢慢说出这两个字。语落,他坚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柔软的笑意。
令有美好之意,央取团圆、生机之意,唯愿她一生平安康乐,幸福美满。
“令央,令央,只愿我们央央能一辈子美满才好。”女子低声说道,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怅惘。
燕牧握住女子有些凉的手,看向令央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难过。
这个孩子身世如此复杂,牵扯着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和君臣之间的博弈。
她本不该来这世上,但是她来了,那就是最好的礼物,他们都会尽力保护好她的。
一月后,和风院。
“妹妹,你且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格外像你?都说外甥肖舅,侄女肖姑,果真如此呢。”
燕敏熟练地将孩子抱到怀里,看着她与自己肖似的眉眼,眼眶微微红,“确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唇形倒是与嫂嫂极像。”
周蕴,也就是勇毅侯夫人笑着拍拍襁褓,温热的手轻轻附上燕敏寒凉的手。
“妹妹,我与夫君商量过了,央央是侯府第一个孩子,于我们而言意义非凡,不如,你为她取一个小名,也好叫她知道,她姑姑疼她呢。”
燕敏愣了愣,看向周蕴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之色。她爱怜地看着小婴儿,好像要把她的样子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下辈子也忘不掉。
“只盼她一辈子平安喜乐,不如就唤乐儿吧。”
“乐儿,当真是一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