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饲火

数不完的阴晴换圆缺我们很早就见过，但我们不必念旧，或许你也忘了我。

数不完的阴晴换圆缺重新开始吧，幸识，可以叫我幺幺。

数不完的阴晴换圆缺小惊梦正式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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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我在家中祠堂前见过一陌生少年，他眼角被什么利器划过，擦出道血口，更显他眼神犀利，看向我时，似是恶鬼出狱，我被那凉气打在原地不得动弹，张嘴想要惊呼，却见母亲站在他右侧冲我摇摇头。

到如今我都搞不清他到底与我们家有何种渊源深交，只知父母姑姨皆叫我对他好，叫他救命恩人，我稀里糊涂照做，到底还是有些怕他，他不喊我，我一般不会黏上去招惹他，我怕他哪天突然生气，抽出他配在腰间的藏银刀捅穿我脖颈，然而他从未对我有过恶意之举，甚至压根不想与我这黄毛丫头说话，与我走在一处，也抱着胳膊不看我一眼。

奶妈是我最亲近的人，比父母更甚，趴在她腿上让她为我梳发时，总还是忍不住向她絮叨吐槽着那少年种种怪异行为，奶妈疼我，不像父母只会呵斥我叫我住嘴，她把我往上捞了捞，防止我往下摔，在地上倒成肉泥，掐着我小脸，温和的说。

“确实不如我们囡囡乖巧”

我捂嘴偷笑，喜滋滋的捧着一块糖糕啃，吃得满嘴碎屑，像只小花猫，奶妈找出帕子细细替我擦拭，我扬起小脸，眯眼在红木窗下眯上了眼，犯起懒，用鼻子嗅嗅奶妈身上好闻的晚香玉。

奶妈今年已有四十八，头发花白不少了，用木簪固定住发尾时，却还是同年轻时一样温婉，周遭伙计都说奶妈年轻时是苏州那边过来的大美人，一颦一笑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穿旗袍时身段令女人都要夸一句。苏州我自然知道，盛产美人嘛，只是好奇奶妈既那样动人，何苦来我们家替父母带我呢？

她说她年轻时，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父亲贪图赌博饮酒，落得个家中落败，在无路可逃时，遇见了我母亲，母亲生来感性，同情与她有着一样家室，命运截然不同的奶妈，心软将她带回家中，留下照料刚出生的我。

回忆起那时情形，奶妈苍老的脸上总要露出少女般的羞涩，母亲年轻时珠光宝气有些娇滴滴的，总是刀子嘴豆腐心，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对待奶妈，却还是会忍不住在夜晚差人给奶妈送药，奶妈在出逃的路上被强盗拦截，性命无碍还是受了些伤。

奶妈不许我与旁人特别是小姐讲她的这些情愫，现如今她任然唤母亲小姐，而不是夫人。

“但是囡囡你要知道，是他的父亲救下了你的父母啊”

我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知半解，晓得奶妈最看中救命恩人这词，救命恩人的救命恩人，她可不就要看中吗？我懵懵懂懂听她讲，边听边分神想起了那少年棕色的头发和一身怪异的唐装。

“他们一家是救你父母死的”

“不想叫他救命恩人，也要唤他一声哥哥，知道么？”

——

见我百般讨好，少年冷哼一声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有点生气，想把手里的方糕砸进水里，一想起奶妈对我的嘱咐，顿时又泄了气，不情不愿的再次凑上去，嘴里说着俏皮话，把方糕往他手里塞。

少年被我惹烦了，知道我怕他那藏银刀，往前紧挨一步，将刀子抵在了我喉咙上，那一刻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冷汗直流，方糕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见状轻蔑的笑了一下，抽回刀子，转身头也不回就走。

我哪里受过这种气，一面骂着他不知好歹，一面又强忍着满眼的泪水不往下落，揪着衣服扯出了长长的线，发誓下次见面绝对不会给他好颜色看，心里还是有点忌惮他那把藏银刀和犀利的眼睛，只不过纸老虎心态，暂时发泄一下不满罢了，也没想自个能斗得过他。

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着，我在池塘边崴了脚，从黄泥巴坡上摔了下去，在高空中坠落磕到了脑门，没等我反应，人已经落进了池塘，再度清醒时，口鼻都呛进了一口水，难以呼吸，我扑腾想要发出声响，发觉嗓子发不出半点声，只是微弱的气音。

他不知何时回来了，在水波荡漾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感觉告诉我，他有点生气。影子从上空掠过，扑通一声他也跳进了水里，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岸上游，眼里进水深痛，我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池塘水，模糊不清。

“我父母害你们家家破人亡，你不恨我们么？”

“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是我们的善心，我没有资格恨你，懂么？”

我不懂，我感觉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家中祠堂上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我看不懂那是何物，他却一清二楚，少年比我年长三岁，今年十一，还算是小孩，知识却比我富足许多，我还在虚度光阴，他能背诵不下百首文章。

他替我擦擦头发上的水，将自己的披肩拽下，拧干水，袖子撩了起来，我看见他手臂上有道直达手背的图腾，刻着一些经文和绿叶，爬山虎一般攀附在上。

我愣了片刻把头发全部捋到胸前，给他看我的后颈，因为我身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图腾，不过是缠绕成一团的形态，比他的占面积小了许多，从远处看就是个圆圈。

本以为他会惊讶，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用帕子把我后颈的水给擦干净了，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早就知道了。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我有些歇了，抱着腿任由他用帕子揉搓我。仿佛看出了我的不满，他轻轻开口。

“待你长大自会明白”

——

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我好不容易哄顺了他，他不再拒绝我的靠近，没成想事与愿违，在我十二岁那年，祠堂起了大火，火里偶尔传来野兽的嘶鸣，火舌舔舐着房梁，有生命一般，看着好像什么东西要窜出来。

父母及奶妈被困在了祠堂里，我被他死死箍在怀里，没法动弹，没法冲进去，透过火光，我看见奶妈攥着昏睡的母亲的手，平静的看着我，现在想来她怕是在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我腿软控制不住跪坐了下来，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流，他附身盖住了我的眼，叫我别害怕。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知道他姓甚名谁，唤了四年的哥哥，问旁人旁人皆不知，问母亲和他无人回应。

我问他去哪，他不回答，最后抱了我一下，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我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胸腔里的心脏鼓点一样跳动，让我为之着迷，为之动容。

“记住了，我叫唐晓翼”

“我们会再见的”

说罢他骑上了一匹我从未见过的白狼，朝着祠堂飞驰而去，那狼威风凛凛，高傲的眼神和唐晓翼如出一辙，浑身的毛发被风吹的飞扬，似是神邸降临。

我叫他，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喊他喊得嗓子冒烟。

“再见是什么时候？”

“新世纪”

唐晓翼答道，声音渐小在风里飘忽不定，唐袍席卷身后，像一抹无法捕捉的飓风蝴蝶，飘然而去。

他在火里飞舞着银刀，不像是在厮杀，而更像是在饲火。

我泪眼婆娑，终究看不清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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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数不完的阴晴换圆缺字数：24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