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

谢府门口，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路边，姜雪宁紧紧地握着楚安瑜的手，“阿瑜，我等你。”

楚安瑜安抚了几句姜雪宁，便起身下马车。

剑书见到楚安瑜心中一惊，躬身道：“郡主，先生还未下朝回府。”

“那我便等着。”

剑书心下叹了口气，引人到璧读堂，便在外候着。

楚安瑜于是就坐在一旁，打量着斫琴堂，一股若有若无的安神香传出，可室内并未燃香。

墙上堆满古籍，有几只嵌在璧上的匣子，楚安瑜目光一滞，将匣子抽了一半出来。

里面是一个绣着玉簪花的香囊，下面压着几页纸，行云流水，她再熟悉不过，细看是粘合过的。

楚安瑜轻轻咬牙，将抽出的匣子压了回去，转身侧头却见门口站着一人。

少女眼眸闪动，仿佛清风拂过一池碧水，玉涟漪荡漾，眉宇间少了几分冷然，从骨子里发出的温润柔和。

谢危官服未换，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抬脚迈进堂内，音色低沉，“来告别的?”

楚安瑜点了点头，“天高地阔，欲往观之，甘愿入局，做棋局一子。”

这场棋局他筹划了二十年之久。

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她，不想做那个无用的暗子。

“喝酒吗？”

“喝。”

……

姜雪宁坐在马车上，掀起车窗帘，向外望去，一道清冽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眼神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姜雪宁眼眶顿时红了。

张遮则是握紧了拳，贪恋地望着洗尽铅华的她许久，也未挪动步伐向她奔去，手提药包远去。

天地喧嚣尘世间,独自一人纳入眼帘，印入我心。

缘分尽了吗？

姜雪宁无力地靠在引枕上，眼角溢泪，为什么都要走……

……

谢危看向对面坐着之人，她醉了，往常那双水眸此刻也迷离飘渺，似一滴污水染了整池清水，脸色红润微醺，轻晃着酒杯，轻轻闭上眼，毫无章法地坐着，浅笑道：“还有吗？”

谢危夺过酒杯，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正色道：“别喝了。”

楚安瑜涩然一笑，起身去夺酒杯，含糊道：“我没醉，给我。”

谢危高举酒杯，小丫头才到他下巴，跳起来也够不着，“哇呜呜呜呜……本郡主都要走了，喝个酒怎么了，怎么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还是个小醉鬼。

关键是这小醉鬼还怪起他来了?

楚安瑜摇摇晃晃地坐下，剥起花生，漫不经心道：“谢居安，你在江南长大，想过回江南吗？”

谢危没回。

楚安瑜自顾自地说，“少年将军策马扬飞，不拘于沼泽，自有一方天地，二叔为他们守城，一家葬送，祖父一生他们驻守边疆，却连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这面上的盛世繁华，究竟付出了多少?又能维持多久?

萧氏一族猖狂，贪官污吏，边远地区的百姓依旧在泥沼中活着。

良久，谢危沙哑地开口，“他们为的不是他们，而是天下苍生。”

可是还是有人在水火之中，无法脱身，京城与戍边，终究是隔了千万里，隔了数万颗人心。

楚安瑜鼻尖一酸，哽咽道：“对不起，我孕育出的芍药，开得正好，如今却弃之不顾，对不起……”

是她将他拉离黑暗，却又亲手松开他，坠落泥塘。

谢危苦笑一声，将抽抽搭搭的人揽入怀中，“本也是你无心之举，趋光是人之常情，光本身并没有错。”

楚安瑜的侧脸贴着他宽大的胸膛，感受着心脏的“怦怦怦”的律动，迷迷糊糊环上他的脖子，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好……”

感受着怀中香软的温度，谢危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下一刻，温热的气息袭面，额头便贴上一个温软的东西，久久不松开。

谢危喉结滚动，沙哑道：“楚安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楚安瑜困倦地窝在谢危怀里，翻了个身，“嗯～”

谢危却不打算就此放过，捏了捏小丫头的白嫩的脸颊，拦腰抱起，将人放在桌案上，扶着她的腰，低头轻吻上她的眼眸，鼻梁、唇角，再滑至下颚。

“呜…疼，痒……”

谢危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她一动，腰间的手便微微一重，将她锢在原地。

“你好坏，呜…再也不喜欢你了。”娇软的声音传来，谢危轻咬着她的脖颈，力道重了些，留下点点红痕。

“啪”的一声，楚安瑜被抵在桌案上，身上的衣裙松散，他倾身压了上去，一吻落在锁骨处，轻轻咬了咬，惩罚性的吮咬起来。

……

花影看着对面的刀琴，厉声呵斥道：“你要和我打?找死吗？”

姜雪宁趴在窗台，眼角带着泪痕，看向马车外对峙的两人。

“既然你要和清平郡主去和亲，那就再打一场，痛痛快快打一场。”刀琴拔出刀。

最终，一把剑插在路边，一把匕首抵在刀琴脖颈上，“承让。”随后把匕首收回。

刀琴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收回剑，回眸望了她一眼，“天高路远，来日方长，中原之土，必将洒满大漠。”

花影轻笑一声，并无多言。

她的命运，为一人篡改，为一人闪耀。

她此生只为楚家，只为楚安瑜。

既是履行故人约定，亦是楚安瑜值得。

南昭将军，凌军师，你们的选择没有错，南昭军，必将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