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坦诚相待

皇后宜修不觉笑道：“臣妾带着她们过来，也是带着太后的孙儿过来探望太后呢。”

太后顾及着皇上玄凌的子嗣，一向垂怜怀孕的嫔妃，慈爱笑道：“哀家就盼着你们一个个的来这儿。这回吕婕妤是头一次来吧，来得正好，哀家知道你有孕，刚从库房选了一样东西来赏你。”说着示意身边服侍的宫女端了一个垫着大红绒布的彩绘盒子来。看盒子做的很是精巧，松檎双鹂图的剔彩捧盒，用十三层颜色织就，色色相映。中间圆环林檎枝上是两只黄鹂，并头展翅，神态温柔，外圈的果实花卉也是描画的光洁喜人。

盒子好看，里头放着的一对金光闪耀的花丝镶红宝步摇也相得益彰，太后笑吟吟道：“吕婕妤，有了身孕是你的福气，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戴上这对步摇册封贵嫔。”步摇原是贵嫔以上方能用的，还是花丝这种工艺精细的，这步摇也是极费人力物力才做出来的。

饶是华贵嫔这种见惯了富贵的，见吕婕妤得了太后这么好的东西都有一瞬间的眼红。自然良贵嫔就不必说了，想到太后在她有孕时赏下的绣花插屏，心里也是呕了气。她家清流不重物欲，所以她没见识过什么富丽奢华的东西，偏偏宫里是天下最金碧辉煌的地方，处处都透出天家顶级的富贵。

很显然，太后知道了皇上玄凌日前对吕婕妤这胎的期望，送出比较贵重的首饰，一则皇上玄凌的心意如此，太后自然是顺着皇上玄凌来。二则一对步摇能把恂贵嫔丧子一事盖过去，太后也乐得抬举吕婕妤。

这满宫里面，和太后最近的人还是皇上玄凌，所以她看重怀孕的嫔妃，并不是看重嫔妃，也未必是重视嫔妃腹中的孩子，而是在意她儿子的高兴与否。

吕婕妤是开朗直爽的性子，再乐观不过，以为自己得了太后眼缘，因而在太后跟前格外谈笑风生。吕婕妤一人能顶十人劲儿的能言善道，因此所有人插都插不上话，华贵嫔和良贵嫔的眼更加红了。皇后宜修倒是喜闻乐见，只低声拉着颜若叮嘱一些安胎的话，交流一下美食菜谱。

如此寒暄了一番，太后听得微有疲倦之色。

皇后宜修便让剪秋跟着竹息去取了香末，颜若离香几比较近，顺手将小巧的乌金博山炉递给剪秋焚香。

此时太后也听累了吕婕妤说讨巧话，仔细看了一身水绿暗花宫装的颜若笑道：“一直没有太注意荣妃，都已经是妃位，怎地穿得这样简单，头发也干净，连珠花没几朵，只用些小簪子。”

颜若抚了抚发髻，懵懂道：“说来好笑，元宵之前天天梳着满头金玉的宝髻缀得头疼，以为是什么病症，叫来太医白白闹了个笑话。但是太医也说单纯是重物压迫的头疼好缓解，就少戴些钗环便可以了。太后莫怪。”

“无妨，都是一家人，不需着意打点的。”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担心道：“不是身体不适引起的头疼就好。你们都还年轻，不知道身子健康有多重要。哀家年轻时宫中也是崇尚以楚楚可怜的姿态去博先帝怜惜，见嫔妃看着都是娇弱的样子随大流，又经历废后、玉卮夫人刁难，年轻时以为身子康健不碍事的，没想到老了却被这些病症折腾得不成样子”

众人闻言，皆是惶惶无措，不知该怎么接太后这话。

皇后宜修也是有头风暗疾的，其中苦楚更能感同身受，道：“太后苦心，臣妾受教了。”

“听进去了，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太后的眼神一瞬间几乎黯然无光的，“你们现在都是有身孕的，自己更要当心。当然像恂贵嫔那种命不济的是她自己的缘故……”她没有再说下去，额头眼角的细纹中凝着浅浅的忧愁伤心，勉强拾起笑容道：“孩子自在腹中就是为娘的宝贝，一定要小心护着，可都记清了么？”

皇后宜修知道太后又是惦念起以前那桩秘不可闻的荒唐事，不敢开口殿中凝滞，人人各怀心肠。

太后也觉得留她们说了许久的话，让来客告退，各自散了回宫。

颜若惦记着去年腊八夜皇后宜修那个看穿一切的笑容，苦于没有机会坦诚相待，一意跟着皇后宜修往凤仪宫说话。

回凤仪宫，只消皇后宜修一个眼神，剪秋上了两碗红枣银耳后便无声的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皇后宜修让了颜若坐在一旁，捧着红枣银耳安然笑道：“阿若，瞧你最近心里像是有事，想说什么就说吧。”

颜若道：“姐姐知道了吧？我，我对恂贵嫔做的......”

皇后宜修的笑意不散，“后宫的事，姐姐该知道的都知道。”宜修执起颜若的手，“虽然手端稚嫩，但方法不错，收尾也干净。如此，皇上不会去宠爱一个肚皮丑陋又再无法生育的女人，哪怕她的父亲再得力。日后若是恂贵嫔想查，也会查到良贵嫔那里。”

“我自己想的法子，买通良贵嫔的宫人往恂贵嫔她的安胎药里添了开胃的药。”一切摊开，颜若倒是理直气壮了，“我没想过要她的命，我只是想她和她的孩子不那么得宠。姐姐，为了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我知道的，你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后宜修含着笑意看向颜若，“阿若，果然你才是我的亲妹妹。咱们从血脉到所思所想都是同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