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1.空白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晴日。 已然头发花白的他们坐在躺椅上，在阳台晒太阳。

耳边放着望肆的《盛若骄阳》，“秋言朝”的指尖与爱人的指尖相缠。

时间缓缓流淌。

他们闭上眼，手牵着手，做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

秋言朝是在望肆求婚之后离开的。一觉醒来，她已经被传送到了下一个小世界，现在正抱着一束花，和许多人一起站在烈日下。

秋言朝环顾四周，很淡定地下了结论。

秋言朝（“我”在等人考试结束啊。）

系统语气欢快地蹦跶。

系统（是这样！亲亲醒啦。）

系统（准备好拯救世界了吗！）

秋言朝整理好心情，笑着说。

秋言朝（准备好了！）

因为有过宿主沉湎于某个世界，不愿离开的先例，每当宿主做完一个世界的任务，系统会悄悄地把那些情感抽离，收集起来，以免影响到下个世界。

系统（好，很有精神！那亲亲，我这就把世界线传输给你。）

接收世界线的时间很短，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和她攀谈的路人看出不对劲来。

秋言朝（嗯。）

【年少时的暗恋，像令人微醺的甜酒。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能让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顾辞患有先天性听力障碍。

他对夏天的记忆，有潮热的风，书本挡住阳光投下的一片阴影，做不完的试卷，匆匆一瞥的纯白。

以及，他第一次听到的这个世界。

顾辞的家庭条件不好，家里人甚至想过就这么放弃他，但他的父母没有听亲戚教唆，毅然决定要治好自己的孩子。

很长时间，他只能靠辨认人的面部表情，唇开合的幅度，去推测他们可能会说的话。

孩子最天真，说出的话也最残忍。

他们学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话，说他“奇怪”，“不正常”，不和他玩。

年幼的他站在那里，注视着小朋友的远去。他觉得有些委屈，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再长大一些，父母为他植入了人工耳蜗。

人工耳蜗开机后，世间喧嚣一点点扑他而来。顾辞愣愣地摸着耳朵，禁不住泪流满面。

夏风吹过，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往后这些年里，父母疲于奔命，尽力偿还欠下的债务。他也好好学习，从没让父母操心过。

高中同学没有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会时常关心他，照顾他。

顾辞成绩优异，长得也好看，在班级里很受欢迎。但自卑还是像乱线一样，一直缠绕着他。

每逢假期收假，同学们热烈地交谈着自己所去的地方。

顾辞就在一片热闹旁边做题，偶尔会停下来活动活动手腕，看看窗外。

有几个同学见不得他的孤独，出于好心，问他假期去哪里玩了。

顾辞手指收紧，有些尴尬地说。

顾辞没有。我一直在家学习。

同学咦——卷王。

他们嘘他两声，大家哈哈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遇见了秋言朝。

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眉眼干净漂亮。她看向人群，神情认真，也许在找什么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放慢脚步，慢慢靠近她，又与她擦肩而过。

那时候的顾辞以为，她不过是自己人生中的又一个过客。

直到他考入B市数一数二的大学。

他与她总能在一些奇妙的情况下偶遇。见得多了，秋言朝碰见他也会主动笑着打招呼。

秋言朝学弟好啊。

顾辞……学姐好。

然后又匆匆别过。

她毕业后，他们便再无交集了。

顾辞有时会想，如果他能克服怯懦，勇敢一次去向她表明心迹，他和秋言朝的关系会不会更近一步？

但是没有如果啊。

没说出口的心意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顾辞深知，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像现在这样，选择路过她的世界。

毕竟残缺的自己，不该去触碰圆满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