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流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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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中秋佳节已至。趁着小短假，王默决定出去走走，去散散心。

她没有联系伙伴们，这次仅她一人，和罗丽。

走过繁华街市，暂避俗世凡尘，踏入自然圣地。这里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喧闹的气氛，这里是一片清静的大森林。

但在这样的季节里，树叶飘零，繁花凋谢。看着一个个枯萎的鲜活生命，总忍不住令人黯然神伤。

可即便如此，王默还是很喜欢秋天。因为当她继续走入森林更深处，就遇见了一大片枫树，枫树间围着一片湖泊。

王默望着这片景象，忽然若有所思，转身轻笑着询问罗丽：“罗丽，你看，这里的景色像不像净水湖？”

“的确…这里充满了自然的气息…”罗丽用心感受了一下，“不过净水湖旁的植物都四季常青，而人类世界的植物好像都会随着季节变化呢。”

“是这样的。”王默点了点头，“万物有灵，循环往复，生命不息。”

“现在衰败的、凋零的，都是在蓄意着新生…”

罗丽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罗丽，今天是中秋节哦。”

“我知道我知道，”罗丽激动起来，“往年中秋节的时候妈妈总会提前下班，还会和你一起坐在窗边赏月、吃月饼。”

“是啊，因为中秋是团圆的节日。”王默轻叹，“同时也象征着思念…”

她并没想想到水清漓，可这一刻被抑制的思念又一瞬迸发。

“主……主人，我们今晚还是要早点回去陪妈妈的，对吧？”罗丽见她情绪不对劲，连忙岔开话题。

“嗯，妈妈今天肯定又做了比以往更丰盛的晚餐。”王默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红枫抢眼，将天地渲染成火红色，这是一种别样的生机。

“主人，我觉得这枫叶的形状、颜色都很像你的火焰诶。”

“是吗？”王默使用魔法变出了一小团火，对照着枫叶看了看后惊喜地笑了，“确实诶，罗丽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主人，”罗丽戳了戳王默脸颊上的小酒窝，“你笑起来很好看哦，要记得多笑笑！”

王默抚了抚罗丽柔顺的长发，心中洋溢着温暖。

她又走到湖边，坐在湖畔，与水清漓初遇的回忆又一次在脑海中徘徊。

她垂眸浅笑，用手指轻轻沾了下湖水，清凉清凉的，倒像是他的性子。看着澄澈透明的湖水，她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见到人类世界这样的水，一定很欣慰吧……”

她伸出掌心，轻抚未被他收回的水印记，眸中盛满了少女柔情。

殊不知，正因为这水印记，此刻她的一声声轻叹、低语，全都不偏不倚地落进他耳里。而听见她的声音，就仿佛见到了她…

分别之后，他们就以此方式相伴吗？丝丝线线，盈盈绕绕。

“主人，你又想起水王子了吗？”

“嗯…不知道他在仙境过得怎么样…”

“放心吧主人，他可是水之主宰，在仙境肯定过得很好啦。”

“你说……他会记得我们的十年之约吗？”

“那当然啦！水王子可是仙境最守信用的仙子！”罗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上次才见他违背约定到人类世界来偷偷看主人。

“没了他之后，我才明白，日子多么煎熬。”王默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莫名地声泪俱下。

“主人…”罗丽心疼地拍了拍主人的肩膀，心里大骂水王子不知道好歹敢让主人伤心，可面上表现出来的情绪还是带给她温柔的安抚，“没事的，日子一天天过…十年而已…”

“十年好久啊…真的好久啊…”

“主人，”罗丽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那天建鹏问你，你回避了这个问题，那我问你的话，你愿意说吗？”

“我不知道…”王默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是人类，他是仙子，我们之间，没可能。”

罗丽听得皱眉，没想到主人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是我回避这样的问题，而是我觉得，这样的问题就不该存在。”王默叹了口气，双手紧紧交握放在心前，“或许那不是所谓‘喜欢’的情感，而是一种……崇敬、憧憬吧…”

“我的确很思念他，很想见他，想和他一起经历更多的冒险故事…”王默擦去眼泪，可声音仍哽咽，“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要真正告别，只是在那天到来之前，我想……我想贪心一点。”

“我渴求更多他的美好，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贪心的。”

看着王默痴愣的神情，真情的话语，罗丽叹气摇了摇头，主人这是彻底陷进去了啊…

只是这两人连不能在一起的观念都相吻合，未来的路怕是很苦很难啊。

“流水的温柔，是属于所有人的…”她轻柔地掬起一捧湖水，然后看着湖水从指缝间滑落，只留下湿漉漉而空荡荡的双手，“我圈不住流水，但流水带给我的影响却永远存在…”

“在我短暂的人类生命里，小小地渴求一下他的温柔…然后，他会接着去救赎往后的更多人…我也会如流水一般，混入江河湖海，或变成小小的一朵浪花，等风平息一切之后，我将在他的记忆里逝去。”王默说着说着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悲伤，明明只是陈述事实，可说出来却觉得心有不甘，“他的水面定会忘记我这片小小的浮叶曾掀起的丝丝波澜，但我这一生，能有这样美好的奇遇，就是万幸…”

“无论结局如何，无论何时永别，我不后悔，也甘心，毕竟，受到温暖的人是我，我才是占了便宜的人，麻烦他的人…”

口是心非的人总要掉眼泪。

当王默埋膝哭泣的时候，罗丽感到揪心般的疼痛，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放心吧主人，水王子不会忘记你的。你忘记思思上次说的话了吗？”

王默顿时想起那天补习时，思思的那一番话。

“是啊，我该知足…人活着的时候能得到这样的关怀与爱护，就很难得了，死后的事，不必纠结…”王默说着说着攥紧了双拳，“可我……我还是希望他别忘记我。罗丽，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当她泪眼婆娑地抬眼望向罗丽时，罗丽的心都在颤抖，赶紧飞上前去抱住她：“才不是呢主人！谁都渴望被自己在乎的人记住啊！”

见主人没了声响，罗丽再次试探着轻声开口：“主人，我大概明白你对水王子的情感了…”

“什么？”王默微愣。

“是爱。”

“爱？”红云一下子浮上少女的脸颊，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不，不可能，我这么小的年纪，哪懂什么爱呀……”

“不，主人，这不是年龄决定的事，是这里决定的事。”罗丽说着，用手捂住心口，表情无比认真严肃。

“可怎么会呢……我…”

“如果仅仅是喜欢，你就能大方承认了，也不用如现在这般纠结、多疑多虑。”罗丽叹声解释道，“爱才会替对方考虑，才会想到那般长远。”

“喜欢是年少轻狂，是没有后悔余地的冲动情感，是愿意放手一搏的青春姿态，而爱是基于种种顾虑，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作长远的打算…爱一个人会因为明知没有结局而选择不耽误别人，但喜欢不会，如果仅仅是喜欢，或许就会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光，往后谈起也只会淡笑一句‘成全过就好’…”罗丽垂眸，缓缓道来，“喜欢是勇敢与放纵，爱是隐忍与克制，像建鹏对你，就是纯粹的喜欢…”

她讲述这些时透露着满满的真情，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心口也有一道疤。可对于那片空白的记忆，她似乎只能靠情感去呼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罗丽，”王默缓缓站起身，拭去眼泪，“突然不知道十年之后该如何面对他了…”

“主人，平常心就好了。”罗丽重新坐到她肩膀上，“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就别克制了，隐忍克制的爱多痛苦啊！情感本就由心而定，既然心中有选择，为何不勇敢一点呢？”

“万一我的勇敢，影响到他呢？我们人仙殊途，归路不一，还是互不相扰最好。”

“可你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往后看无路可退了，真实的相处、心动已经存在了，你们都在彼此的生活、记忆里留痕了…既然不能后退，为何不大胆向前呢？”

“罗丽…至少现在我还不确定他的心意，也不好鲁莽行事，一切还是等十年之后吧…”

“如果我的情感未被时间平息，他也与我情投意合，那我愿意一试，勇敢地突破这层禁制。”

……

流水也有心跳声吗？海浪的声音好像加紧了呢…

“人类的女孩…”蔚蓝眼眸中的平淡终被打破，心中的池塘扩成湖泊，涟漪频起，指尖汇着缠绕的流水，“流水的温柔，是独属于你一人的…”

“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不会给水印记易主，若你顺着人类的自然规律生老病死，那我的水印记就守护你到生命的尽头，你死后我也不会收回…”

“它早就属于你了。”

“在我枯竭那天到来之前，我永远铭记属于我们的这人间百年。”

尽管心中仍明确，这样的情感是不被允许的…可每想到王默最后说的话，他总眉心一跳，心若擂鼓。虽然她不在眼前，却能想象出她认真的模样。

可渐渐地，他眸光黯淡，眉头紧锁，轻声叹息：“罗丽，你千不该万不该劝她继续爱我。”

人仙殊途的命运是注定的，我们注定在告别。

这世上有太多万不得已了，动心是，爱是，不能爱也是。

身为仙子，肩负重任，不能爱你。

等时间冲淡一切，等你的十年过去，我的千年逝去，再想起今日这番谈话，怕是会为今日的忧心忡忡而乐此不疲吧？

但愿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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