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扭头去找重明，发觉那家伙不见了踪影，时影动了动濡湿的睫毛，捉住沈君衡的手，“别走。”

九嶷山大殿内，各部郡王围绕石桌而坐，各自怀揣心思，却都恭敬地望向坐于上位的青王。殿门轻启，大司命携风雨雷电四位司空及书记员缓步而入，众人纷纷起身互礼，气氛庄重而肃穆。

待众人重新落座，青王突然开口，似是不经意地询问：“大司命，听闻这风雨雷电四位司空，乃是九嶷山上除了你之外，法力最为高深的四位了？”

大司命微微颔首，回答道：“正是如此。”

青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追问：“那么，山中是否还有法力能与这四位司空相媲美的高人？”

大司命眉头微皱，似在思考，随后坚定地说：“并无。”

青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却暗忖：大司命啊大司命，你既是九嶷山第一人，怎会不知帝王谷里藏着的那两个法力强大的少年？你如此一口咬定，莫非是故意隐瞒？

此时，大司命转向神官，说道：“本座已收到各位王爷的善捐，现在，你便宣读一下历代帝后的配享吧。”

神官应声站起，开始逐一宣读：“星尊大帝，配享羊三千，牛三千，东珠三千……”

而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外，时影身着神仆装束悄然来到殿外，他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静静地站在殿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殿内，神官的声音继续响起：“……先皇后白嫣配享牛……”

青王突然打断神官的话，质疑道：“大司命大人，我似乎听错了。白嫣，那个被废的皇后，怎配享用皇后的待遇？”

大司命神色平静，缓缓说道：“青王，白嫣虽被废，但她曾是名正言顺、写入丹书的皇后。祭典供奉的是历任帝后，她自然也在其中。”

青王闻言，面色微变，却也未再多言。而殿外的时影，听到白嫣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言差矣，她生吞炭火畏罪自杀，圣上将她匆匆下葬嘉兰一隅而非帝王谷中，可见陛下的态度，根本不认这位“皇后”。祭典供奉的是贤德之人，帝王谷既无白嫣容身之地，繁典上又岂能有她的位置？”

玄王点头附和道：“青王兄言之有理，对于陛下厌弃的罪人，自然不应当再以礼相待。”

青王似笑非笑地转向白王，故意问道：“白王兄，你觉得呢？”

白王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既是罪人，自然……自然不配享受皇后礼遇。”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滚过一声炸雷，震耳欲聋，令众王都不禁心惊。

大司命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朝殿外时影的方向扫去。

时影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恢复了冷静。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与悲伤，才使得雷声渐渐平息。

青王见状，趁机说道：“大司命，九嶷山中虽都是方外之人，但不知朝中变故也情有可原。既然白嫣已被废为罪人，那么还是请你将她的名字从名录中抹去吧。”

大司命微微颔首，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时影身上，随后吩咐道：“神仆，你把墨呈上来吧。”

时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一步步走向案前。他双手颤抖着将墨呈上，目光却不敢直视那名录上白嫣的名字。

只见大司命身旁的书记员接过墨，毫不犹豫地挥毫，将白嫣的名字从名录上划去。

时影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为母亲做些什么了。

“神仆，退下吧。”大司命淡淡地说道。

时影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孤独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决绝。

大司命望着时影离去的背影，心中默语：“我让你亲眼目睹这世间残忍，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九庭山帝王谷，山洞之中，时影修炼时气息一片狂乱，围绕在他身边的是一片红黑之气——他的眼晃动着陷害、讥讽他们母子的一张张丑恶脸孔，是秋水、青王、白王乃至北冕帝。

沈君衡冲进室内，一把拽住他的手，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的表情：“你给我停下来！”

时影神情恍惚，他揪住沈君衡的衣襟，眼角滑泪：“是我的错，我要给她报仇……报仇！”

沈君衡半蹲着身体，捧着他的脸，心疼地说：“好，但你先冷静下来行吗，时影。”

时影开始挣扎起来，他推开沈君衡，目光渐渐赤红，他愤怒地将手击向石壁，掌上染满了鲜血，而石壁之上已经是一个带血的掌印。

重明见时影有异，喊了一声“时影”，沈君衡此刻也生起气来，他阔步上去，面对他狠厉的表情也无所畏惧，掌心面对着他，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默念清心咒。

“醒了吗。”沈君衡放下手。时影猛地恢复了意识，眼神变得清明，他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悲痛，无法压抑地发出一声啜泣。

沈君衡抱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拍着他的背：“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母亲，从我……破壳，她只给我留了个名字，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她。”

“为什么。”时影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样好的沈君衡会有这般曲折的身世。

沈君衡低低笑起来，似是自嘲：“因为她不爱我。”

时影闻言一顿：“或许她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