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不知道他应不应该再跟上去，他有些犹豫。
平常他也经常这样犹豫。
在很多事情上，犹豫不决。这让他浪费了很多时间。
浪费了时间很多时候也就浪费了机会。
选择的机会。
因为，选项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去选择。
如果选项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个。
就没法选择了。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在选项消失之前。
他选择跟上去。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的选项是否是正确的，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答案，但是这次他很坚定的，做出了选择。
跟从前的他不同。
他穿过喧闹的人群，寻找着零的身影。
渐渐的，身边的人流散去。
阻挡他视线的障碍物渐渐变少了。
可是他依然找不到零。
他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找不到零的原因。
他忘记了零的样子。
这令他感到恐慌。
“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一个人长什么样子？”
其实他没有发现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记住零的长相。
在茫茫人群中，无数人来来往往，无数人与对方擦肩而过，无数人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空气，但彼此却又那样的陌生，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
但有些时候，即使是不相关的两样东西也偶尔会不知为何碰撞在一起，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即使会燃烧成灰烬，但却无法停止，就像飞蛾扑火一般。
此刻，一切嘈杂的，杂乱的东西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只是戴了一个小小的耳机而已，就隔离了这喧嚣的世界，不是很方便么？
零听着他无法听懂的语言的歌曲，随着音乐的节奏踏着步伐，有节奏的走着。那步伐是那样轻快，就像飞翔的鸽子一般。
他看不到脚下的路是否泥泞，也不去管天色渐暗而路旁的灯已昏暗。
只是一路前行着，跟随着自己内心的方向。
穿过热闹的商业街，穿过一个个卖东西的杂货小铺。
那卖日用品的店门口摆放着一把把扫帚，店主用塑料绳子将它们绑在了一起。
看起来稍微有些潮湿的地面上落满了枯枝旧叶。
那样的树叶是非常脆的，一脚踩上去就会裂开，甚至粉碎。
零很喜欢踩这些树叶玩儿，他一脚一脚的踩着枯叶，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抬头看去可以看到电线杆的电线上停留着一些麻雀。
麻雀是很胆小且谨慎的动物，当你发现它们停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们已经飞走了。
而那麻雀好像察觉到了零的视线似的，突然飞走了。
它们飞行的路线在逐渐变暗的天空中也看不清楚了。
此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而零也没有注意到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
零在记不清听了多少首歌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在十字路口的道路两旁有着高大的梧桐树，而在那些树下，有着一个个分开安置的木质长椅。
有些椅子已经落了几片枯黄的梧桐树叶，看起来已经有一会儿没有人坐了，也许还因为落叶的速度太快了，坐着的人刚把落叶拿走，便又有一片片落叶落下。
长椅下，已经形成了由落叶铺成的地毯，有的叶子还是绿色的只有一点泛黄，但还是落下了。还有那些黄褐色又干的蜷成一团的枯叶，只是从树上落下便已开始碎裂。地上形形色色颜色迥异的叶子构成了天然的毯子。
只不过，那毯子不是给人类用来取暖的毯子。而是给大地的养分。
当雨水打湿这些叶子的时候，它们聚集在一起，慢慢的腐烂，融入泥土，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而人类是不会对这些天然的垃圾视而不见的，他们会把它们聚集在一起，焚烧成灰。
当风吹起那些由叶子的尸体焚烧后形成的灰时，空气中就会弥漫着烧焦的植物尸体的味道。
零不喜欢那样的味道。
但现在，那些枯叶还没有被焚烧。
他便安心的走过去，坐在落着零星几片树叶的长椅上。
他注视着远方看的不是很清楚的信号灯，因为他的眼睛有些散光，那灯光看起来是发散的，就像放射状的样子。
那灯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变成绿色一会儿变成短暂的黄色。
在零的眼中，那信号灯的颜色就像是红色，绿色，黄色的烟花一般。
白色的，一条条线排列在柏油马路上，形成了斑马线。
随着红绿灯的交换，人群也从斑马线上来来回回踏过。
那经常被踩踏过的白色线条已经被渐渐磨掉了，露出一块块黑色的缝隙。
此时的天空已经暗的看不清云的颜色。
不时的有行人从长椅旁经过。偶尔会有视线落在零的身上，但很快就会移开。
他坐在那里。
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在那里。
谁能看出来，他的耳机里正放着那样强烈节奏的音乐呢？
他仰起头，背靠在长椅椅背上，刘海向后滑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在那被高楼圈起来的天空中，零看到了第一颗，准确的来说是他看到的第一颗星星。那是看起来不怎么明亮的一颗星星。
也许在不同的地方看，这颗星星会变得不同吧。
但是，此时，在这片充满被污染的空气的云层的遮挡下，它的光芒被掩盖了许多，变得黯淡起来。
不管再怎么想要燃烧自己，释放自己的光芒，总会有燃尽的那一天，不是么。
可它还是在燃烧着，不受自己控制的，释放着也许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的光芒。
那并不是它自己的意愿。
至少，零是这样想的。
因为，他看到了那颗星星。
星星，明明距离地球很远，但是它的光芒还是足以传递到零的眼中。
即使，那颗星星早已不复存在。
不过那只是一颗小小的星星，也许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吧。
零的眼中映照出天空的影像，那是他眼中的天空。
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在凝望着天空呢？
又有多少人看到了这颗星星呢？
在他们的眼中的天空又是不同的吧。
夜即将来临，在黑暗中白天并不是很显著的事物此时逐渐凸显出来。
白天看不到的星星，现在也渐渐能看到了。
突然，天上划过一道流星。
那是陨石的坠落。
零看到了那颗流星从空中划过，流下一条尾巴，带着光芒，转眼间消失了。
零想要伸出手，可是他连抓住星星尾巴的机会都错过了。
这让他想到那只黑色的猫。
他想起那只猫那软软的却失去了生机的尾巴。
它已经永远不能再摇晃起来了。
那黑色的尾巴逐渐染上鲜红，消失在黑暗中。
那只猫只是一只野猫。
也许在生前走过主人，被丢弃了，也许一出生便是野猫，流浪在大街小巷，靠着人们丢弃的食物为生。
零总是在上学的路上看到那只猫。不过没有几个人注意那只猫。
也有几个小女孩逗它几下便走开，笑着说：“它好脏呀。”
他想上去摸摸那只猫，可它总是一溜烟的跑开。
但是它也不跑远，跟零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以看到它，却碰不到它的距离。
有的时候，明明离得那么近，却触碰不到。
因为心在很远的地方。
零不知道那只猫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但是它已经永远不会再有未来了。
它的时间停止了，在零的注视下。
零第一次触碰到它，那是已经停止了时间的它。
世界上少了一只猫。
不过，这不会对世界产生什么影响。地球依旧在旋转，日夜也依旧会更迭。
除了那个司机和零之外甚至几乎不会有人知道死了一只猫。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损失。
在它的世界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它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时间从此停止。
零突然感到了他跟那只猫很像。
甚至他觉得那只猫是代替他死的。
它死去的样子还在零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它那僵硬的伸直，被压在车轮下的身体，断裂的四肢，还有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
那还带着余温的软绵绵的尾巴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
那是十分熟悉的气味和触感。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十分干净的手心，丝毫不见一丝染过血的痕迹。
但他却感觉很脏。
想要马上洗掉那样肮脏的痕迹。
他把书包带子往肩上领了领，站了了起来。
他走到马路对面，那里有一个公交站牌。
公交车好像刚刚过去了一辆，站牌处已经没有人了。
他在站牌处的椅子坐下，开始等待下一辆车。
不停的有车辆在他面前疾驰而过。
那些风和车相互作用着，产生了“唰唰”的声音在环绕在零的耳边。
零突然感觉很冷。
彻骨的冰凉。
也许此时的天气还没有那么寒冷，可他已经感觉自己失去了温度。
冰冷从血管中随着血液循环着向心脏蔓延。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一切都像在远处蔓延。不管是躯体，还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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