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来了。”他们扫了一眼监控，看着躺在椅子上闭眼养神的老人。
老人的喉管里沉沉地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里闪着凶狠的光：“你们去把那个科学家解决了。”
两个人点点头，转身要去地下室。
阴暗的地下室里，陈峥宇穿着件白衬衫，身上被泼了冰水，他感觉自己已经发了高烧，发梢的凉水滴在手腕上，好冰。
他异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脑袋有多值钱，所以他抬起重重的眼皮，把手抬起来观察着手上的手铐。
或为刀俎，或为鱼肉，他咬紧了嘴唇，用身体最后一丝丝力气驱动大脑，让它工作，让它运转，他要在他们下来拿他人头前解开这个手铐。
好冷啊，孙权。他打了个哆嗦，脑海里迷糊不清地想着，头好晕，快看不见了，左手盖在右手上，窸窸窣窣地摩挲着。
“你看这个。”孙权把一副银亮色的东西。
开始走神了。陈峥宇闭眼了一刹那，又迅速睁开眼。
不能睡过去！他扭了扭头，脖子上都是咬痕，生疼。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好美？”记忆里，那两个人一边满眼欲念地盯着他看一边说出些想下流的话。
“服侍我一晚上，明天放你走，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不好……
又走神了！陈峥宇猛地一下把头拽住，差点一下栽下去，他重重把脑袋往椅子一边的尖角上一磕，头皮立马体验到一股阵痛，他瞬间清醒过来。
嗯！他一下子摸到了手铐的关键连接节点。
“你看，这是手铐。”孙权把这个东西呈现到他眼前，唰一下给自己拷上，把双手抬起来，送到他眼前。
“你看。“他温柔地轻声道，“这是一个老式手铐，只要我用手掐住这里，往这边划一下。”
他扭动白皙的手腕，老式的手铐开始渐渐发出刺耳的响声。
“用手掐住这边。”孙权慢慢用手指夹住几个铁片们。
他纤细的手指拼劲全力夹着，使用这股力气让他感到阵阵头晕。
“用力拧。”孙权抬眸看着他，让他的手伸过去发力。
“啪嗒”一声，陈峥宇手上的手铐打开了。
陈峥宇惊呼一声，孙权看着他，笑了笑：“厉害吧。”
冰凉的手铐掉在他的脚边，他使劲扎眼，挣扎着好让自己站起来，脚上还有一个被钉死的脚铐，现在的他既没有力气，也没有本事去打开。
所以他悄悄把地上的手铐捡起来，轻轻搭在自己手上，仿佛自己真的被拷住了一般。
他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心跳越来越快了，好困。他眨眨眼，冰冷的牢房滴着水。
他想起了以前，他和同学一起去核试验基地实习，他们都是国家重点培养人才，他们一群人上车，欢欢喜喜，漫漫的黄沙上飘荡着学生们欢快的歌声。
他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这里的设备好多，好专业啊！”
“跟学校里面根本没法比嘛”一群学生夹着书本在走廊上蹦蹦跳跳，核警告的标志静静悬在他们的上空，木牌子跟着荒漠的风一晃一晃。
“伙食真好。”他们羡慕地看着来往的工作人员，在那里，不管是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还是军警，都在跟他们打招呼。
日子就这样一连过了大半年，因为是学生，所以也没什么人给他们指派任务，他们每天就做做实习，然后在核基地度假。
浅粉色的老式地板砖被基地的夕阳照得透亮，学生欢喜着从上面踏过，老式地砖注视着学生快乐的影子倒映在自己身上，看着学生对着那影子做手势，把什么小鸟啊熊啊投射到它身上，微风问候过军绿色的木质窗棂，轻轻拍打在学生的身上。
这里是荒漠，但从来没有狂沙，这里，连空气都是快活的。
直到临走的那一天，有人有意引发了核泄漏。
等他在从核警告的标志下经过，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等他再从被夕阳照着的地砖经过，双手已经被督查拷上。
“怎么他们都死了，就你没事？！”
“我们守的这么严，为什么会有人能漏进来？”
“陈峥宇，你是不是有问题？！”
是不是你的问题！快说——
“砰！”牢房被一下子推开，外面的两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其中一个身上还带了把刀。
陈峥宇要紧了牙关，他看见他们的手要伸过来了，很近了，再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长来已久的学生时代的梦魇总是笼罩着他，总是笼罩着他，他恨那个国家研发基地，他恨那里的所有人。
他们把快乐统统剿杀走，再留下一个被质疑地满目疮痍的他。
他的愤怒和失智在大脑迷糊之下没办法控制，他把那两个下来的人当成了当年扣押他的督查。
大盖帽，笔挺的军装，就是你们！把质疑片面地写进了我的档案里，现在他们每次怀疑，才总会注意到我身上！就是你们！快毕业的时候我才会被学校扫地出门！
他的气越喘越粗。
他猛地一下暴起，用手铐中间的细铁链勒住了前面那人的脖子，手腕反向用力，脊椎啪啦一响，直接把那人硬生生掐断了气。
那同伙一看不对，迅速退后要开枪，陈峥宇往那一跃，手一抖，愣是用链子缠住了那人的脖子。
但是位置不对！只是从后往前兜住了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拽了过来，并不能掐死他。
陈峥宇咬着牙，他的理智渐渐恢复，他突然意识到前面这两个人不是当年那群人，手一瞬间就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个瞬间，那个人抬腿把他一脚踹开，身子一边往后支持着爬起来，一边找枪，那一勒把他勒的够呛。
陈峥宇站不起来，他坐着往后蹭，左手突然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定神了半天，发现是一把枪。
他一下抓起来，手哆哆嗦嗦地没有过多犹豫，对着那个人开枪，一连串扣动扳机，直接打光了弹匣。
因为身体原因，有好多发都没打中，但是没有关系，那个人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他已经死了。
陈峥宇粗粗地喘了几口气，他现在已经不仅是头晕，眼前开始发黑，耳朵开始听不见，他刚坐起来，就又一下倒了下去。
“老板要我们找的人是不是他？”
“应该是吧。”
“一个人干了两个人，这战斗力……强悍。”
“不然孙权怎么可能看的上他，我今天算是一瞩芳容了，啧啧，长得真的可以啊。”
“你在想什么？！快动手，把他抬走！”
孙权站在门外，抬头看了看监控，示意了一眼。
门咔哒一声，开了，他熟络地走进茶室，站在了他的养父面前，老人低着头，低低地讲了一声。
“坐。”
他坐下了，慢条斯理地举起手中的白瓷杯，吹了吹里面的茶水。
“他对你，原来这么重要啊。”老人一脸慈眉善目地笑着看他。
孙权含着茶，不吱声。
“看在我是你老爹的份上，是不是应该给你安排个婚礼，把所有大老板都请过来，让所有人都给你祝贺，我们要办的风风光光。”
孙权低低地冷笑了一下：“嗯。”
“给点大反应嘛。”老人使劲一拍桌子，虚伪的笑容满脸。
“嗯！嗯嗯。”孙权对他回报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对！我们以后要周游世界，到处去看，还会有好几个孩子。”
叮当！两个茶杯在空中碰杯，好像真的是一对父子坐着谈笑风生。
“对！哈哈哈哈哈——”
“砰！”
尖锐的枪声划破空气，终结了这场戏剧，孙权果断地抬手开枪，吼道：“你不是他，他在哪里！”他左手把茶台抬起来，把滚烫着的茶水倒到了随从身上。
茶室方丈之地，空间并不大，几个随从被烫的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全部灭口。
他把门一踹，走到了外面的房屋走廊。
滴答滴答，走廊上有老式时钟的响声，滴答滴答，走廊上没有人，静悄悄。孙权的眼神尖锐，今天一定要把那条老蛇亲自揪出来。
他举着枪一步步拐到书房，果不其然，通往密室的暗门已经打开了，那条暗道很小，只有一人宽，两米高，里面有老爷子的所有犯罪证据。
他知道他一定在里面销毁证据。
走了一段路后，他闻到了物体烧焦的气味，他瞳孔一收，跨越几步，冲进了那个密室里。
老人正坐在那把老旧的椅子上，四周放置纸张的地方都已经被点燃，陈峥宇不在他身边。
他看到了孙权，木然地盯着他。
“陈峥宇呢？”孙权的声音都在发颤。
老人摇摇头：“他已经死了。”
孙权的心里凉了一截，抬起手来刚要开枪，又被老人的开口打断。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一生都无妻无家，只有我这么个养儿子，怎么可能说出婚礼这类话出来。”孙权凝视着他，暗室的木质结构开始噼里啪啦响，暗室是全屋的受力点，这里倒了，所有地方都会倒。
老人笑了笑：“原来他说了这句话。”
横梁倒下来，横在两人中间，火光照透了孙权的脸，他的双目在火光里炯炯有神。
“回去吧，儿子。”他环顾了四周，难得肺腑地对着眼前的他说了一声。
孙权一笑：“你又骗了我。”
老人这一生，用为数不多的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陈峥宇没死。”他指了指耳麦。
他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低低地笑了笑：“不重要了。”
“安息吧，骗子。”孙权迅速抬手给了他一枪，让他爽快地死去，也算是报答了养育之恩，但他一生做的一切，只配他得到儿子的一颗子弹。
孙权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撞开了书房的窗，磕磕绊绊地倒在了别墅的花园里，奢侈的别墅在一声建材的鸣叫之中塌了下去，他倒在花丛里，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暖融融的。
他盯着天空，瓦蓝瓦蓝的，是个好天气。
他笑了，闭眼一嗅，是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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