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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镇魂小短文

十殿阎罗聚在一起,面色沉重。

如此的大费周章,圣物却一无所获。黄泉封锁了那么久,新魂不能进入,旧魂无法投胎,阴司程序大乱,这样的结果真是让所有阎罗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这事是由秦广王和楚江王挑的头,其余阎王唯他俩马首是瞻,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冥界两位鬼王都得罪了,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这局面该如何收场,真是让所有的阎罗头疼不已。

布置结界非常损耗能量,而且日日需要维续着,对这群阎罗王来说,也是异常辛苦的事情。他们整天提心吊胆,生恐斩魂使有朝一日会杀回来救鬼面。虽然知道当时伤他那么重,即便是半神之躯,恢复起来也需要一段时日。但斩魂使的厉害,所有的阎罗是心知肚明的。上次能轻易擒到,完全是因为鬼面事先给他下了软骨散,否则以他的身手,只怕是整个阴司也无人能敌。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那人身体究竟好了几成,谁也无法预料。当初那样决绝的走到了这一步,原以为是万无一失之计,谁知最终却被赵云澜救走,没能斩草除根。这情形,如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真是让这群人焦头烂额,惶惶不安。

他们知道赵云澜手里有魂鉴,可以探得到鬼面的生死,为了能让斩魂使死心,只能煞费苦心的增加结界的强度,让魂鉴的力量无法窥探得进来,如此一来,魂鉴再也无法查询得到鬼面的下落,从而让沈巍他们误解成鬼面已经死亡。

他们心知斩魂使得知鬼面已死,必定会养精蓄锐,杀回地府,一场血战势不可免,但目前可算是暂时赢得了一点时间。唯今之计,便是一定得尽快撬开鬼面的嘴巴,有圣器在手,何必再惧怕那位斩魂使。

阿魇垂首静立在阎罗面前,秦广王问:“治了那么几天,他的情况怎么样?”

阿魇谦卑的回道:“启禀大王,他本来就伤势很重,又日日遭受酷刑,如果不是这几日用药救治着,早就没命了。现在的气息还是很弱,整日昏迷着,很少醒过来。”

楚江王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冷幽幽的问:“你就没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吗?”

阿魇急忙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小的失职,有负大王所托。那鬼面基本都在昏睡,小的实在没机会询问。”

楚江王点了点头,说:“好吧,你今天最后再去给他治一次,只要他不会死,就行了。”

阿魇惶恐的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楚江王说:“大王的意思是……”

秦广王凝视着他,缓缓的说:“那里不需要你了,厉锥回来了,他会去好好伺候鬼面的。”

厉锥回来了?

耳边仿佛有夏日的闷雷轰然掠过,阿魇抬起头来,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片惊惶……

阿魇心事重重的抬着药碗,走进了地牢。

黑暗中的森森寒气逼人而来,侵肌入髓。一路行来,耳畔不间断传来犯人受刑的惨叫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阴郁的牢房里,一灯如豆,鬼面倚靠着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阿魇走进去那么大的响动,也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他的头倚在粗砺的石璧上,眼睛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没有一点生气。

阿魇蹲了下来,取出了药碗,轻声对他说:“大人,乘热把药喝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鬼面的失神的眼眸里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他望着阿魇,神情忐忑的轻轻问了一句:“今天……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阿魇看着他眼里的那点卑微的期待和探询,心里一阵酸涩,但现实如此残忍的粉碎掉鬼面的期望,他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没有……”

鬼面的眸子里滑过一缕凄凉,他失落的闭上了眼睛,把头又无力的倚在了石壁上,沉默不语。那墙壁是如此的冷,一直冷到了心里去,再也不能获得一丝暖意。

阿魇看着牢牢束缚着他的镣铐,九幽玄铁所制,任他有天大的神力也无法挣脱。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王者,却被困在这狭小肮脏的地方不能解脱,阿魇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汪水泡着,酸软到发胀。

“大人,小的是最后一次来伺候您了,请大人以后多多保重吧。”

阿魇心绪复杂的看着鬼面,轻轻的说道。

鬼面倚靠着石壁,没有一丝回应。他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只是沉默着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微弱的油灯光亮从铁栏里溢了进来,轻轻的覆盖在他浓密纤长的睫羽上,那张脸,是黑暗与伤痛也磨灭不了的俊美璀璨。阿魇近乎怜悯的望着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湿漉漉的不忍。

“大人,您还是招了吧,他们已经去叫厉锥来对付您了!”阿魇终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对他说道。

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鬼面的眼睛蓦然睁开————厉锥来了!

厉锥,那是一个宛若梦魇一般可怕的名字,只在唇际轻轻滚过,瞬间就有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无边无际。

地狱的种种酷刑,历来让世人谈之色变,而厉锥存在的意义,就是将这些刑罚的残忍与痛苦提升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从外形上来看,他矮小,肥胖,相貌丑陋,甚至还有几分呆滞。如此看上去蠢笨痴肥的外貌,却极不般配的拥有着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他的十指灵活而修长,仿佛执笔就可以描绘出波澜壮阔的如画江山,挥洒出字字珠玑的锦绣文章。然而这双秀气白皙的手指,带给别人的,却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

厉锥,地府头号酷吏,天底下最凶残的恶鬼。最大的特长,就是可以熟练操作各种刑具,他拥有无数种残忍的刑讯方式,每一种,都会让受刑的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他特别喜欢活剥人皮。纤纤细指握紧一柄锋利的小刀,从犯人的头顶慢慢开始割,一点一点的剥下一张完整无缺的人皮。淋漓的鲜血让整个刑室黏腻沾稠,浓重的血腥味闻之欲呕。受刑的人痛到发疯,却始终神智清醒不能死去。失去了皮肤屏障的血红肌肉组织抽搐痉挛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整个地狱,那种可怖的画面,令他身边那些心冷如铁的鬼卒都忍不住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每次听到囚犯的哀嚎,厉锥的脸上就会流露出异常亢奋的神情。他眉开眼笑的享受着这个施虐的过程,平时呆滞阴冷的双眼迸发出熠熠的光彩,仿佛对方越痛苦,他就越能获得极大的快感与满足。

新鲜完整的人皮柔软轻薄,厉锥爱不释手的抚摸把玩着,赞不绝口:“这张皮堪称完美,没有一点瑕疵,洗干净了,让绣娘好好绣一幅春江花月夜,给楚江王做寿礼,他必定喜欢。”

鬼役战战兢兢的接过了犹在滴着鲜血的人皮,回头望着那具尚在哀嚎求死的抽搐躯体,一个没忍住,直接就吐了。

厉锥当年在人间就是一名恶名昭彰的酷吏,他在创造刑具与刑罚方面有着惊人的想象力。因为杀孽太重,死后本来是要永坠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的。但楚江王却十分欣赏他的凶残与冷酷,额外开恩,把他留在了地牢,做了他的鹰犬,专门替他们对付那些啃不动的硬骨头。

有了阎罗王的支持,厉锥如鱼得水,在地牢里将自己的残忍与嗜血发挥得淋漓尽致。地府原有各种刑具在他的手里被应用得炉火纯青,如何延长犯人的痛苦,怎样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了他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他每天就在刑房里流连忘返,秀气修长的手指在那一排排闪烁着寒光的刑具上轻柔抚弄着,那般缱绻缠绵的神情,仿佛手下触碰的是情人温暖光滑的肌肤。

抽柔肠,灌热铅,弹琵琶,定百脉,失魂胆,求速死……

这些他发明出来的酷刑,每一个名称,都带有他赋予的鲜明风格特征,每一种,都让人只是一听,就惧怕得噤若寒蝉。

他就是一把地府最尖利的锥子,让人痛到发疯发狂。没有他撬不开的嘴,没有他收拾不下的硬骨头。任何人,只要落在他的手里,就真正明白如果能够立刻痛快死去,那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不久前,地府西南郡发生亡灵叛乱,判官带鬼卒前去镇压,抓到了一些魂灵,却不肯供出主谋。判官传书求援,阎罗王派厉锥前去处理,不日,即将功成而归了。

鬼面如此的硬气,落到这人手里,那必定是彻底毁了。这个结局,阿魇只是想一想,心里就如刀绞一般。他的脑海里总是情不自禁的回忆起那次鬼面自昏迷中醒来,扯住自己衣角喃喃低语“不要走……”时那温柔而迷蒙的眼神,明知道那满满的依恋给的不是自己,但每次回忆起来,却让阿魇入了魔一样的怀念与珍惜。

“大人,还是把圣器交出来吧,那厉锥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如果让他来审,您就毁掉了。”阿魇声音颤抖的说。

幽暗的烛火,在鬼面苍白的脸颊上闪烁着,冷漠的目光落在了虚空的黑暗里,他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讥讽的嘲笑,淡淡的说:“他们一直不敢杀我,就是为了得到圣器的下落,如果我交出来了,你说,他们还会让我活吗?”

阿魇顿时语塞。昏暗的囚室,微弱的一点光凄冷的洒在他心如死灰的眼眸里。完美深邃的侧脸湮没在了阴影里,那样脆弱的鬼面,忧伤凄美得仿佛一纸剪影。

阿魇近乎贪恋的凝视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心里隐秘的情愫像一株纤细蔓延的藤蔓,千缠百绕的裹在了他的心上。那丝绦,勒得那么紧,紧得流出了鲜红滚烫的热血,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纵是有满腔的怜悯与不舍,又能如何?他如此低贱卑微的一个鬼奴,有什么能力扭转乾坤?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倾慕的鬼王走向毁灭,而自己肝肠寸断却束手无策而已。

他只能伏下身来,在地上郑重的给鬼面磕了一个头,颤声说:“大人,小的对不住您,纵是千刀万剐也难消您心头之恨。只因在下身份低微,根本没有能力敢去忤逆阎罗王,所以,对您的伤害,实在非我所愿。小的没脸求您原谅,今日一别,恐怕再没有机会来侍奉您了,恳请大人以后多多保重吧。”

身边的人,沉默着,囚室里一片死寂。

阿魇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因为自责,因为愧疚,因为无奈,他长久的匍匐在鬼面的脚下不敢起身。

一颗心空落落的,仿佛谁将里面最柔软的血肉剜去了一块,疼痛之外又翻出一缕悲怆,明天这人会面临怎样的磨难,想都不敢去想。

囚室里那么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那紊乱粗重的呼吸。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阿魇疑心那人是不是又昏睡了过去。

他有些错愕的抬起了头,却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双冰蓝幽深的眼眸里。他看到鬼面正在深深的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氤氲朦胧,似乎是一汪幽幽碧色的湖水里掀起了层层涟漪,眼波流转,近乎有一种宽恕与温柔。

他轻轻的用手指抬起了阿魇的下颌,目不转睛的与他惊讶的眼眸交缠。线条优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诱人的弧度,那笑容仿佛一颗夜明珠,让如此阴森黑暗的牢房里都倏然明亮了起来。

“我不怪你……”他低低的开了口,声音柔软迷蒙,仿佛一滴雨水,蜿蜒流淌到了人心里去。“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阿魇痴痴的望着眼前那张冷清而绝艳的脸,巨大的喜悦蓦然自心底遥遥而来,一路催开了繁花十里,绵绵不绝。

他喜欢鬼面,喜欢得辗转反侧,喜欢得情难自禁,那个人,就是他俯首膜拜的神祗,举世无双,一眨眼,一挑眉,全是光。

白衣胜雪的冥界至尊,神采飞扬,仿佛皓月当空,皎洁而明亮。而卑微低贱的自己,阴暗不堪,连偷偷的凝视他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一日又一日,他跟随在他的身旁,胸中盈满千言万语,却只能封缄在唇齿间,一个字都不敢吐露。他就是一枚埋藏在鬼面身边的钉子,迟早有一天,他会刺伤这个他深爱的人。这样的结局,从他被楚江王选中那一天,就已经注定。

鬼面对他越来越信任,他逐渐卸下了自己重重的戒备,开始不设防流露出自己柔软的那一面。阿魇既是欣喜,又是凄惶,因为自己的身份,他知道,眼前的一切美好,只是假象。

他不敢去取消这场龌龊的交易,他也无力去改变,这早已安排好的结局。

那些辗转的念头,那些隐秘的柔情,是一张精美绝伦的画皮,注定有一天要被无情的撕扯掉,露出里面最肮脏,最不堪的真相。

“阿魇……”那人在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轻柔熨帖,缱绻缠绵,仿佛一粒五彩斑斓的石子,投入了阿魇死气沉沉深潭里,瞬间激荡出汹涌跌宕的浪潮与绚烂耀眼的水花,他让阿魇恍悟,原来自己过去的那么多世的岁月,都是虚度。

“大人……”他也轻轻的回应着,两人目光交缠着,那人幽蓝的眼眸似海,里面只映着他的倒影。阿魇在如此温存的眼波里浮沉荡漾,满腔的柔情再也无处可藏。

风吹过来,烛影摇曳,整个囚室昏暗污浊,但阿魇却如此的贪恋这一刻的温柔。他宁愿一辈子就陪在那人身边,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鬼面嘴角微微上扬,笑得纯净而又邪气,他注视着阿魇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你去告诉他们,我愿意交出圣器。”

阿魇吃了一惊,顿时从那份旖旎绮思里回过神来,他疑惑的望着鬼面,诧异的问:“那东西您藏哪里了?”

鬼面的眼睛深深的望着阿魇,那目光好似千尺寒潭,幽邃无底。他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的回答:

“就在我郊外的府邸,离宫……”

冬日的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里照了进来,薄薄的日光映在地上,淡得几乎看不见。机场大厅里一派繁忙,赵云澜和父亲站在登机口话别。

经过这几日赵心慈的精心医治,沈巍的伤势已经大有起色。药钵只是隐藏在他体内的魂魄,这具躯体的主人公务繁忙,再这样耽搁下去势必要引发诸多事端,所以在沈巍勉强可以下床之后,赵心慈便匆匆告辞了。

虽然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药钵的魂魄,但他救了沈巍和孩子,赵云澜心里依然有着无尽的感激,因此说话的声音也透着真心实意的尊敬。

“一路顺风!虽然您侵占了我父亲的身体,但我依然要感谢您对小巍的救命之恩。”

赵父微微一笑,说:“虽然我寄生在他体内,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令尊,这点你大可放心。”

赵云澜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您究竟跟了我多久?是不是我每一世的生父都是您的宿体?”

药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我受大神所托,世世代代护你平安,这么多年,幸不辱命。”

世世代代,原来他也和沈巍一样,陪伴自己那么多年了。但他转念一想,一万年了,沈巍始终默默的陪伴在自己身旁,不离不弃。那神农派这个魂魄跟随自己,究竟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还是对沈巍的监视?他情不自禁的回忆起父亲初次和沈巍见面,等他走后,沈巍就一直情绪低落,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一定是这药钵对他说了什么令人伤心的话,沈巍才会那样的难过。

他的小巍,在冥界别人算计伤害他,而在人间,依然被这些大神们猜忌防范,腹背受敌。想到这些,赵云澜就替他委屈,心里疼得不行。

毕竟这个人才救了沈巍,赵云澜也放不下脸来露出心里的不快,还是勉强笑着说:“那就不送了,您一路走好。记得消除我家老爷子的这段记忆喔。”

药钵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沈巍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你一定要让他好好休养,切不可再劳累奔波。”

赵云澜点头答应了,老头又面露忧色的补充了一句:“孕育鬼胎,是件极其艰难危险的事情,生子更是大关,希望他能熬过来。”

这一句话,轰然如晴天霹雳,炸得赵云澜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他瞪大了眼睛,一把攥住老爷子的手,颤声问道:“你是说,小巍生孩子很危险?”

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居然让赵心慈感觉到一丝疼痛。眼看着这人目光里的担忧如同深渊里翻滚沸腾的熔岩,几乎可以将人灼伤。赵心慈知道下面的话语势必让他更揪心,踌躇半晌,还是决定直言不讳:“不论男女,生育都是大关,何况胎儿有鬼族的血脉,生产过程必定更加凶险,你要千万小心才行。”

药钵还说了些什么,赵云澜几乎没听进去,空洞的大脑里唯有那句话语反反复复呼啸轰鸣着,几乎夺走了他的魂魄——希望他可以熬过来……

一诺,他和沈巍日思夜想,心心念念期盼着的小女儿,怎么想得到,分娩这条小生命,竟然成了沈巍的生死关?赵心慈临别时的这番叮嘱,从此成了隐藏在赵云澜心头的一把利刃,每次回忆起来,就有冰冷的寒意席卷而来,侵凌肌骨。

难道这个孩子的降临?最终竟要沈巍用生命来交换?

赵云澜心神恍惚的回到了家里。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想到沈巍可能还在睡着没有醒,他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那人的休憩。

药钵再三交代过,沈巍目前最好的恢复方式就是卧床静养,这样才有益于伤口的愈合。调理了那么多天,他体内的能量体系开始有所好转,勉强能够应付孩子的需求,就是这冰锥太过阴狠,造成的伤口始终难以痊愈。虽然他面上淡淡的,只字不提,可赵云澜看他每晚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心里就知道,他的身体依然是很难受的,只是这人的性子太过坚韧,什么苦痛都隐忍着不说。

他轻轻的推开了卧室门,意外的看见沈巍已经起了床,正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动用身上的能量,想将那个可怖的伤口愈合起来。

丝丝缕缕的黑雾在他的指端氤氲缠绕,缓缓渗透进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中。他的全身都在发着抖,显然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豆大的冷汗沿着他的消瘦的脸颊不停滚落下来,那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苍白得毫无血色。

赵云澜不敢打扰,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心如刀绞的看着他。接踵而至的伤病与心理的重创,将那人消磨得憔悴不堪。他瘦得太厉害,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消瘦,连嘴唇都惨淡得没有一点血色。衬衣的扣子全部解开,他的身体暴露在赵云澜的眼底,因为太过清瘦,那锁骨都突兀的凸显了出来,看得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随着沈巍急促艰涩的喘息,那伤口在黑雾缭绕中逐渐朝里面收敛,创口越来越缩小,最后终于愈合成了一条细长的红线,慢慢的消失不见。

沈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力尽神竭的软了下去,他疲倦的倚靠在椅子上,胸膛急剧起伏着,摧枯拉朽的只是喘。

吃力而疲倦的喘息落在赵云澜的心头,仿佛胸腔里塞进了一大块冰,将他的血和肉都一起冻住。喉咙里也全是冰渣,连声音都冻得几乎发不出来:“小巍……”他艰难的开了口,却不知不觉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直到现在,沈巍才看见赵云澜已经回来了,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嘴角向上微微一扬,笑得像是一弯新月。

“云澜……我没事了……”

话音未落,就猝不及防的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沈巍胸口看上去已经愈合的伤口刷的一下子又迸裂开来。

殷红的血液再次从裂口里涌了出来,沈巍身子一个踉跄,脱力般的几乎跪倒在地上。赵云澜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就箭步冲上前去,伸出手来一把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沈巍的手指攥紧赵云澜的衣襟,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赵云澜也在抖,他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湿透了的脊背,嘴唇哆嗦着只是问:“小巍,你怎么样?”

再次裂口的伤口撕扯得沈巍身上的肌肉都随同着一起抽搐战栗。额头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的流淌下来,他喘得支离破碎的,脸上却还带着安抚的笑,呛咳着断断续续的说:“没事……我可能……有点操之过急了……云澜……别担心……”

赵云澜紧紧抱着他,沈巍那吃力而沙哑的声音,让他难受得心里仿佛被刀扎出一个大窟窿,汨汩的往外直冒血。他将沈巍的头贴在自己胸膛里,语带哽咽的轻声说:“小巍,别硬撑着,你这样子,我心疼……”

沈巍将头埋进了他怀里,眉宇间才终于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楚。伤口一阵紧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牵扯着他整个人都不可遏制的抖个不停。赵云澜不敢动,只是一下一下摸着他湿透了的头发,红着眼睛低声说:“小巍,很痛吧?你别忍着……”

沈巍喉头动了动,忍无可忍的泻出了一点压抑着的呻吟,那人的怀抱如此温暖,苦苦支撑多年的坚强终于被彻底融化。他倚在他怀中,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自己无边苦海里唯一的救赎。

那是第一次,沈巍在赵云澜面前终于毫无保留的流露出了自己脆弱。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他极轻极轻的吐出了一句“云澜……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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