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裙

九嶷山祭祀典礼，身为大司命的徒弟，是要亲自观摩大典的。

云羲穿着素纱衣裙，身上的衣襟处，袖口边，裙摆处都带有些许金花碎纹，额头上的发贴着两边鬓角，梳着两股麻花辫，穿过后面散落的如瀑长发，辫子上缠绕着丝丝金色花穗。

嬷嬷已经发现了她，要向她行礼，云羲手指放在唇上，做着噤声的动作。

她环顾四周，在热闹的人群外，有一个畏缩不前的小姑娘，胆子小，是她了，云羲慢慢靠近她，“你是白雪莺吗？”

白雪莺转头的时候，被她突然出现的脸吓到一跳，“你是……谁？”

“姑娘，你还没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低下头，往后挪了一步，“我是白雪莺。”

“哦，我是云羲。你前些日子是不是丢了舞裙，能否告诉我它的特征，又是从哪里掉落的？”

白雪莺慌忙弯腰行礼回道，“见过灵女，是我丢了舞裙，那是我娘亲在世的时候，特意请了能工巧匠，为我缝制的。是粉色的，是从九嶷山上掉落在帝王谷。”事实上是她的姐姐没有拿好舞裙。

云羲弯着腰，从袖子里，变化出一条舞裙给她，“捡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还给你了，这么漂亮华美的舞裙丢失了，没有发挥出它的作用，那就是可惜了。”

白雪莺双手接过舞裙，眉间的结这才平展开，“多谢灵女，你身上的裙子也很漂亮。”

素净的白裙绣上了金穗花纹，才使得裙子素雅不失脱俗。

云羲美滋滋得炫耀着，“你很有眼光，这条金穗裙，是我自己设计绣制的，你看，这上面的花好看吗？”

白雪莺低下身子，凑近，“好看。”

她把手抬高，让她能好好看袖子，“喜欢吗？”

“喜欢。”

“我还你舞裙，算是对你有恩吧？”

白雪莺点头，“当然，它对我很重要，是我母妃留给我的。”

望星本就是祭祀之舞，意为礼神，一颗诚心须低入尘埃，只与天地神灵沟通，不应与他人过多交流，心意至此，舞步自然行云流水，白雪莺真正领悟到了这段舞的含义。

“那你教我跳舞呗，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学会跳舞给他看的，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答应了人的事是要做到吧，到时候，我再送你一条这样的裙子。”

在这位亲和的灵女面前，她仿佛没有那么紧张和不自在了，“好，我答应。”

白雪鹭跳完了舞，她的舞技曼妙优美，四周的人很看好她，白雪莺拿回来了舞衣，她打算再次竞争望星使。

嬷嬷也看雪莺拿回了舞衣，身为白家嫡女，比赛资格还是有的。

况且，灵女大人和她说话了，难道说，灵女大人看好白雪莺吗？她们实在是定夺不了，只好道，“今日，时雨殿下也在此，就让他来定夺你们两个吧！”

白雪鹭从云羲的衣裙上的，金色镜花碎，认出来她就是灵族圣女。

空桑的吉祥物，九嶷山大司命的徒弟，什么都让她占了去，还真是好命。

现在又跑出来帮助雪莺，做她成为空桑皇后的拦路虎，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站在人群外的云羲，她敏锐察觉到了白雪鹭，她的眼神写满了野心和嫉妒带有不甘。

她与白雪鹭相对而视，对于女孩子她还是很包容的，她挑了挑眉，对着她笑了笑。

若换做是男子这么看她，会被她说得无地自容，且跟他打一架吧。

日头照着她，云羲的身后仿佛生出了光翼，笑得那么好看，白雪鹭躲闪了目光。

朱颜追上云羲的脚步，“谢谢你，谢谢你，雪莺的裙子找到了，她能当望星使啦！”她为她的朋友感到高兴。

所有人望向她们，这是什么社死现场，“你的朋友，还需要勇气，多鼓励鼓励她，多肯定她肯定她，多说点好话。”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看着她的背影，“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的样子好熟悉，她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不起来了，脑子还有点疼。

时雨做出了选择，按照祖制，应由白家嫡女担任望星使，继时雨祭祖祈福之仪后，众人移步到外间。

云羲换了身衣服，白色神官服装，发束玉冠，女子英气中和着清冷。

云羲手做捻花手势，开个场，“神官赐吉，祭祀舞起。”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吉祥物也有吉祥物的任务，少女站在那里，双手旋转作拈花指法，从空中飘落下太阳的萤火之光。

完事了，她默默退开。现在，是这些少女的主场，她很满意的看了一眼大家的舞裙。

她嫌伴舞的舞裙太素了，换成了粉白色，跟那个望星使白雪莺的舞裙，倒是相得益彰了。

粉色多好看啊，就像粉色的寒薇花，她坐在了大司命的身旁，她需认真得看着，她要观摩这种带有神性的舞蹈。

伴舞的朱颜，挥舞着裙袖，旋转着衣裙，女神官？太阳的光泽？只有那一个人，会坐在大司命旁边了吧，太阳神的后裔，灵族云羲，九嶷山唯一的女弟子。

藏书阁水镜中，看完了时雨顺利演讲祈福祷文，云羲的手势开场。

观摩记录这次盛典的时影，“我记得，云儿满十八岁时，在她的成年礼上，灵族族长会赋予她神女的头衔。”

重明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灵女是灵族圣女，神女是神的使者，神女的职责是福荫灵族，一生不得婚配。”

手头的笔放下，时影问道，“一生不得婚配？这倒是和九嶷山神官制度相似。”

重明看向他，眼神复杂，“嗯，如若神女婚嫁，需要剥夺属于灵族的光明之力，失去治疗之术，沦为平凡之人。”

“剥夺灵族的光明之力？这何尝不是让神女去死，只有灵族血脉才能开启光明之力，付出的代价是换血，或者更准确的说，让血流尽。”

万年神鸟重明，“空桑仰赖灵族的术法，灵族，灵，万物皆有灵，在很久以前，就是各族之首，只是因为淡泊名利，创造出了秘境，全族人都搬进去，蹲里面养老了。灵族其他人能够隐世不出，保持中立，还不是因为出异者血脉，生俱有神力。”

他想起了一个有意思的虚假故事，“神话故事中，天空上，曾有十个太阳，他们被称为金乌，这可是十个太阳，人类怎么可能受得了，九个被射杀而死，就只剩下了一个。”

时影的心绪乱了，他提起笔，继续记录着水镜里的状况，“人类也能弑神？”

人类妄想推翻神灵，这是不可能的，“在神明危害到人类的时候，他们也会弑神吧，不过，这只是个故事，不能当真，与神明相比，人类太渺小了。”

时影看到水镜中，云羲观赏舞蹈，那直勾勾的眼睛，“重明，这祭祀之舞，还是挺好看的。”

重明不服气，“能有老夫好看吗？老夫飞翔的英姿，仙气飘飘的姿势，还有，这云羲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你看，眼睛都快长人家姑娘身上去了。”

“她喜欢热闹，和我待在一处，我不是修炼术法，就是枯坐井底修炼术法，无聊冷清的。”

“这山谷还不热闹吗？时影，云羲什么都不会做，可只有她在，你才真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活死人。”重明一言难尽的模样。

谁懂呀，好好的一个姑娘，长得花容月貌的，手指纤细的，却是个手残，手残知道吗？

小到绣花，绣得花一糊团团，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大到厨艺，煮得苦涩乌黑，还会炸了厨房。

可要说她手残吧，人家灵女有坚持不懈的毅力，绣花还好，她还真就练出来了，那一条白裙子上多少个针眼洞，没有时影的术法帮助，那条裙子早就稀烂了。

苦涩发黑，奇思怪想的羹汤，什么水果汤饭，什么茶叶配花饭，水果加茶叶…………时影这小子是真的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还会称赞好吃。

他和云羲都怀疑他的味觉是不是出问题了，不过，他们发现了时影肚子会不舒服，那就是他的味觉没问题，那就是他喜欢吃？

次次炸厨房吧，还是时影帮忙收拾着烂摊子，她是喜欢热闹啊，这还不算热闹？

术法高深，内心强大的时影，很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没有人规定，女子就一定要什么都会。”

“所以，你时影就什么都会。”你就宠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