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倒影

钟楼的齿轮在阴影中发出沉闷的叹息，约瑟夫的银质怀表折射出冷冽的月光。他裹着黑色风衣站在钟楼顶，镜头对准下方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薇拉的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鸢尾花丛，她指尖捏着半支褪色的香水瓶，瓶身倒映出钟楼顶端那抹苍白的身影。当钟声在午夜炸开时，她突然转身直视镜头，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流转着约瑟夫从未见过的光芒。

"为什么总跟着我？"她的声音混着风送来，惊飞了檐角栖息的渡鸦。约瑟夫的手指在快门上停顿，他看见少女颈间的丝巾滑落，露出锁骨处那道月牙形的旧伤疤——和他在镜像世界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雾气忽然翻涌，薇拉的身影在镜头前虚化。约瑟夫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却发现捕捉到的只有自己倒映在镜片里的面容。当他低头查看照片时，一张泛黄的信纸从相机夹层里滑落，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唯有末尾的签名还能辨认：薇拉·奈尔。

钟楼传来齿轮错位的巨响，约瑟夫抬头时正撞见薇拉从螺旋楼梯冲上来的身影。她的发丝缠绕着鸢尾花瓣，手中握着半支燃烧的蜡烛，火焰在她颤抖的指尖明明灭灭。

"我在找你。"她喘息着靠近，约瑟夫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鸢尾与硝烟的气息，这味道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当薇拉伸手触碰他冰冷的脸颊时，钟楼的钟声再次轰鸣，约瑟夫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相机从手中跌落，在满地碎玻璃中，两人的倒影重叠在一起。薇拉的指尖擦过约瑟夫的唇瓣，轻声说："你的照片里，藏着不该存在的东西。"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细碎光斑，约瑟夫的银叉轻触瓷盘发出清响。他隔着餐桌望向对面的薇拉，少女正将鸢尾花别在耳后，香槟色礼裙勾勒出蝴蝶骨的轮廓，与记忆中硝烟里破碎的剪影重叠。

"奈儿小姐对香水的品味果然独特。"他举杯时袖口擦过烛台，火苗在玻璃罩里摇晃，映得薇拉颈间丝巾下的疤痕若隐若现。她垂眸轻笑，指尖在水晶杯沿划出涟漪："德罗斯先生试过将照片浸泡在香水里显影吗？有些秘密需要特殊介质才能显现。"

乐队奏响第二支圆舞曲时，薇拉起身走向露台。约瑟夫望着她摇曳的裙摆，忽然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鸢尾花正是他昨夜在镜中世界见过的品种。当他跟上露台时，月光正将少女的影子拉长在石墙上，而那影子分明在转身时多出了一只搭在她腰际的手。

"要跳支舞吗？"薇拉递来的手套上绣着褪色的相机暗纹，约瑟夫触到她掌心残留的香水气息——那是他在镜像世界里永远无法捕捉的，带着硝烟余温的鸢尾香。舞曲的尾音消散在喷泉声里，薇拉的指尖划过他西装翻领，轻声道："午夜钟声响起时，德罗斯先生的怀表里会出现什么？"

回到宴会厅的约瑟夫发现，相机镜头不知何时被塞进了半支香水瓶。他拧开瓶盖，熟悉的硝烟味混着鸢尾香瞬间弥漫，而镜中倒映的自己，正对着虚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