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四人便出了门,准备四处打听药铺的消息。据孙祁氏和其他村民讲,他们抓药的药铺主人都是姓廖的,四人便想着打听廖家药铺。
因为在这里遇到的事,几人的心情都有几分低落,连丁五味也不似往日那般叽叽喳喳,一行人只是闷头赶路。
镇上说不上多繁华,但行人都怡然自得,与乡下几个瘟疫流毒的村子的死气沉沉对比鲜明。同属一个镇,他们竟对毗邻的瘟疫毫不知情,这县令真是瞒得滴水不漏,好手段!楚天佑的双眼眯了眯。
“我们歇会儿吃点儿东西吧,一大清早赶路,还饿着呢,顺便……打听打听消息。”丁五味确实是饿了。
“也好,怪我太心急,忘了大家都没用早膳。”楚天佑从思绪中回过神。
“就这家吧,看着干净,闻着也香。”丁五味指着前方十步之遥的一家路边小店,里面飘出阵阵香气,不大的匾额上写着“客来投”。
“好,就这家。”楚天佑收起扇子,抬腿跟上丁五味。白珊珊和赵羽一前一后跟上楚天佑。
“哎呦,客官里面请,几位贵客吃点儿什么?”机灵的伙计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双手快速在围裙上擦了擦,侧过身,把四人迎进去。
“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啊?”丁五味率先坐下,摆出一副老大的架势。
“特色菜啊,多着呢,可就是早膳没这么多。您要是用午膳、晚膳,保准丰盛。这早膳呢,肥鳜鱼、咸水鸭,油煎饺子两头翘,黄金煎蛋汤里泡。”
丁五味见这伙计说起了顺口溜,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嘿嘿一笑,顺口接道:“我们想想再来叫”。
伙计眼珠子一转,笑得殷勤,接口道:“要不您就来全套?”
“总之我不给银票”丁五味反将一军,笑呵呵的。
伙计撇了撇嘴,有点泄气地说道:“那您还是想好了再叫吧。”说着就要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诶,小哥,请留步。”楚天佑看了半天的戏,可没忘正事。他拦住正欲离去的伙计,笑着说道:“我们这位朋友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别在意。我们……这饭还是要吃的,就把你刚才说的,呃……什么饺子、煎蛋什么的特色早膳各来一份。”
“好嘞,客官请稍坐,马上来。”伙计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嘿嘿,这小子真是机灵又滑头,跟个泥鳅似的。”丁五味笑呵呵的。
“五味哥,你也不差啊,人家可是被你说得哑口无言哦。”白珊珊边给大家斟茶,边调侃起丁五味。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堂堂丁……大御师啊。”说到后面四个字,他压低了声音。
三人虽已见惯,还是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几人谈笑间,伙计端着托盘回来了。给四人各上了一碗色香俱全、盖着金黄煎蛋、飘着青翠葱花的香喷喷的面条和一大份油煎饺子,饺子还真是两头翘。
“客官,请慢用。”伙计一摊手,就准备离开。
“诶,等等。”丁五味压住腹中叫嚣的馋虫,拦着伙计。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伙计笑眯眯的,弯着腰问道。
“哦,就是跟你打听一下,这个……廖家的药铺怎么走啊?”丁五味问完,趁着空档,喝了一口热汤,真是鲜美啊。
“几位抓药啊?你们问的是廖家的哪一处药铺啊?”
哪一处?几人面面相觑。
“怎么?廖家有好几家药铺吗?”赵羽不禁发问。
“哦,客官是外地人啊。我们本地人都知道,廖家不是有好几家药铺,而是本地只有廖家药铺。”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里这么大,药铺很少吗?”丁五味急匆匆咽下最后一口面条,舔了一下泛着油光的嘴唇,从碗里抬起头。
“不是不是,药铺很多。只不过,整个洛溪镇,甚至整个嘉陵县的药铺都姓廖。”
“该不会……整个县的药铺,都是同一个人开的吧?”楚天佑优雅地放下汤勺,不慌不忙地问道。
“对,对,都是廖家开的,我们这儿出名的廖家只有一个,就是那一家开的。”
“啊?整个县的药铺全都归一家?”丁五味惊得差点被饺子噎住。
“是啊。不止是药铺,米庄也都是他家的。还有啊,”伙计环顾了一圈周围,因着天色尚早,店里人不多。伙计弯下腰,凑近他们耳旁,低声说:“听说钱庄他们也有份,最重要的是,据小道消息,他们家连漕运都染指了。”伙计一脸的神秘。
“那他们家得多有钱啊!”丁五味惊叹。
“此处是水乡,渡人、货运都不靠陆路,全靠漕运。他们的手伸到漕运,那还真是有通天的本领,这可不只是赚钱的问题。”白珊珊觉得这个廖家的来头太大了。
“漕运不是由朝廷统辖,再由地方官分而治之吗?这廖家是高官?”赵羽问道。
“不是,他们不是做官的,但是,比做官的还大。”伙计看起来对小道消息挺感兴趣。
“怎么说?”楚天佑本来只想查个药铺,没想到竟能钓上条大鱼。
“这个廖家,祖上是做大官的,不知道他们家的哪一辈,听说是跟着先国主打仗的,打过好多仗,立了好多战功。”
“先国主?哪一位先国主?”楚天佑好奇了。
“不清楚,反正……不是当今国主的爷爷,就是太爷爷,或者再往上,听说是这样。”
楚天佑默默低头回忆起来,这个他还真没听过。
“那后来呢?”丁五味着急听故事。
“后来就是封他做了大官呗,听说挺大的官。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就要告老还乡,先国主就准了,还封他做了没有实权但是俸禄很高的大官,是叫……叫什么伯的,听说还赏赐了不少钱财。他带着好多的金银珠宝回到嘉陵老家了。这还不是最风光的。”伙计带着一脸的神秘和艳羡。
“还有什么更风光?”白珊珊也是好奇。
“最风光的是先国主御赐给他们家的两样东西,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到,多大的官儿都比不上的!”
“ 哦?”楚天佑当真不知此事,也是十分好奇。
“什么什么?什么宝贝啊?”丁五味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
伙计看四人被吊起了胃口,很是满意,回答道:“一件是他们家门口的‘下马石’,先国主御赐时说了,‘见此御石,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怎么样,厉害吧?”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待遇,丁五味不清楚,但另外三人清楚,最震惊的莫过于楚天佑。
通常只有臣子的功劳大得无以复加,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时候,国君才会赐予这般罕见的荣耀。当然,也不乏偏爱臣子、笼络人心之嫌,但司马家祖上几代可没有这样的君王。
本朝获次殊荣的,不出三人,而且都已过世。这三个人都是司马浩天以前的国君封赏的,要么是在立国之时,要么立国之初,边境不宁,烽烟不熄。各将领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不乏立下奇功者。当时的国君为了褒奖他们,就给功劳最大的三人御赐了下马石,并且亲书“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可以说是武将的顶级荣耀了。自司马玉龙的祖父中后期,楚国四海安定,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也就没有军功卓著的武将了,那三块下马石便成了绝唱。
获此殊荣的不过区区三人,姓廖,莫非……是他?楚天佑脑中浮出一个名字。正在楚天佑思忖之际,那伙计又神采飞扬地开了口。
“另一件就更了不得了!”他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白珊珊不禁发问。下马石已经够震撼的了,还有更了不得的?
“另一件那可是只在戏文里听说过,就没几个人见过的宝贝。”伙计一脸的神秘莫测。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丁五味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催促伙计。
“告诉你们吧,另一件,是丹书铁券!”伙计说完,一脸的骄傲,好像那东西是他家的。
此言一出,三人惊叹,丁五味一人迷茫,忙问道:“什么?什么丹书铁券?”
“就是戏文里说的免死金牌啊。”伙计大声解释道。
“哇,这么厉害!”丁五味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想了想,又说:“那岂不是干了坏事都不用被砍头?”
“所以才说了不得啊。”伙计竖起大拇指。
如果伙计说的是真的,楚天佑已经确定廖家祖上的身份了。赵羽和白珊珊则增添了一丝忧烦。对手背景太强大,只怕连国主也会束手束脚。他们不由为楚天佑担心。
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丁五味也有点犯怵,但还是先打听打听,于是开始跟伙计套话:“那他们家在嘉陵县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那可不?所以我才说,他们家不做官,但比做官的还大。告诉你一个本地人都知道的秘密。”伙计拿手掌挡着嘴,凑近丁五味,说道:“县太爷怕是也要听他们家的。他们家就是地头蛇、土皇帝,他们家的钱,可比县衙多。”其实他根本不用挡着嘴,这在嘉陵县不是秘密。
“哇!”丁五味由衷地发出惊叹,继而扭头小声对楚天佑说:“老三,不好对付啊。”
楚天佑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缕一缕头发,淡笑回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了半天故事的赵羽问伙计:“那……廖家人住在哪里啊。”
“怎么,你们也想去开开眼界啊?”伙计来了兴致。
“不,我们找他们做什么?不过是刚才听你说廖家这么有钱,想着他家的宅子一定很气派华丽,我们去长长见识也不错。”白珊珊忙解释道。
“这样啊。姑娘你可真聪明,廖家的宅子,那可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豪宅,县衙跟他们家一比,都快成农家小院儿了。是可以去看看,长长见识。他们家住县城,一打听,没人不知道廖府。”
“多谢。”赵羽道了声谢。
又有客人来了,伙计去招呼其他人了,几人一边用餐一边商量着直接去县城,暗中打听打听廖家人,顺便见识见识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