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虽无人居住,但常年有人打扫着,这会儿住起来也方便。
宋祁将萧卿卿轻放在床上,看她脸上的灰沉欲拿个帕子帮她擦一擦。没想到才走一步,便被她扯住了袖子。
“你去哪?”
听到她的声音,宋祁转身关心,“你还好吗?”
“你去哪?”
她紧紧闭着眼睛,更像是在说梦话。
“我哪也不去。”宋祁无奈哄着她,坐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一旁的侍女眼中闪过惊讶,见两人交错的手,眼神闪躲。
正慌张时听到宋祁的吩咐,“去打盆热水来,找个干净的帕子。”
“是。”
侍女才打好了热水,正要端进殿去,被柳若甫喊住。
“娘娘可醒了?”
“回禀首辅,娘娘还未醒。不过宋大人吩咐奴婢打盆热水进去,给娘娘擦一擦。”
柳若甫伸手示意她将木盆给自己,“我来,你去催一催太医。”
“是。”
柳若甫端着盆水进了里间,宋祁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顿时眉头紧锁。
“纵火之人查出来了?”他话中带着赶人的语气。
“正在。”柳若甫忽然变得惜字如金。
他将水盆放下,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将帕子浸湿,从水中拿出来拧了拧。
柳若甫熟练地弯下腰去给她擦拭脸庞,动作轻柔的不像话,仿佛这样的事情他做过无数次。
宋祁突然变得多余,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经常做?”
“只为她做过。”柳若甫答非所问。
他的确只为她做过,在夏季蝉鸣的十几个日日夜夜里,他总会在事后替她擦拭,一次又一次,孜孜不倦。
想起来那些平静的夜晚,他微微弯起了唇角,可当他不经意间瞥见交握的手时,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柳若甫不动声色擦净她的脸庞,将素帕在水中滚了圈拧干,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手脏了,擦一擦。”他声音冰冷,并不征求宋祁的意思,作势要将他们的手分开。
萧卿卿微动,咛声道:“不要。”
柳若甫不由得攥紧湿帕,深吸了一口气,可胸口就像是被人用锤子砸着,几近窒息。
她对谁都不设防,唯独对自己……宇文鹤尚且放在一边,宋祁又算什么东西?
他的面色相当难看,偏偏此时宋祁出言相激:“娘娘受了刺激,我抽不开身,柳首辅好好查查今夜的事吧。”
“闭嘴!不用你说,我也会查。”他忍着没有发怒,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发怒。
宋祁本以为柳若甫会知难而退,暂时放过萧卿卿。可下一秒手侧一暖,只见他托起二人交错的手。
宋祁的脸顿时黑下来,柳若甫却像是要故意恶心他,紧紧托着两人的手侧,指尖陷入他的手背,产生一点刺痛。
他被迫隐忍不发,看柳若甫冷笑着将白嫩之上的灰尘尽数擦去。
两人明里暗里较量,却苦了恢复了些许意识的萧卿卿。
萧卿卿才醒,便隐隐觉得自己身边守着两个人,手也同时被两个人抓着。
搞什么?
她摸不清状况,索性继续装下去。
柳若甫忽然出声,“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像是正头娘子一般质问宋祁。
宋祁愣了下,开始?他和萧卿卿算是开始吗?从前他是被迫的,可她也一样带着别的心思。
萧卿卿动他,只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半分真心。他从前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私心,可那日萧卿卿走后,独留他一个人痛苦之时,他满脑子都是萧卿卿。他有私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萧卿卿。他有私心,所以即使被她那样对待,他依旧顺着她的安排告病。他有私心,所以他进了内阁牵制柳若甫。
直至今夜他才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将对她的心思掩埋起来,那他穷尽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宋祁自诩要做一个忠臣,可眼下他却想陪着她。
见他说不出,柳若甫便以为宋祁一厢情愿,开口嘲讽,“宋大人逾矩至此,还有何颜面以清流自称?”
宋祁在朝堂之中的确正直、沉闷,一心要做忠臣,可他也并非不擅言语之人。
他坦率道:“我辜负了陛下的栽培,的确没有颜面称自己是个忠臣,”
他就是觊觎萧卿卿,不想再自欺欺人。
“我也确实逾矩,但……”他顿了顿,锋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柳若甫,“你也休想一手遮天,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她身边!”
萧卿卿眉眼微动,她没想到宋祁会喜欢自己,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就这般坦坦荡荡承认了。
或许太过惊讶,她的手一紧。
宋祁低下头有所感知。
萧卿卿屏气凝神,生怕被揭穿。
好在宋祁只是看了眼,并没有出声。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些?”宇文鹤的声音从外殿传来,萧卿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两个人要闹到什么时候,怎么还不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