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闭上眼，乾坤皆是梧桐叶，置身于一江梧桐香之中，天地梧桐于球心流淌汇集，沙沙作响，蓝光夺目，化成一个巨大的尾巴，拂过人的神智，绵长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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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珠子，想要触碰未知的小手，无人知晓的血脉，没有绝期的长恨化作慈母手中的一丝一线，捆住来者的身躯、
从一双眼睛，脆弱的脖颈，深入皮肤，到肺里，到肝脏中，直至心头、
古朴的衣裳披着晨曦的光芒，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知从此命运有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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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梧桐吞噬，就睁眼。”
璃天的话将紧闭双眼的白夜从似梦非梦的场景中拉出，她大口喘气，心有余悸地问：“刚才那是？”
“无非是个结界的考验。”璃天毫不在乎地说，似乎对他而言这都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抱歉，梧桐的味道有些好闻。”
“是么，那就多闻一些。”璃天不明意味地笑了。
白夜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来不及多想，她的全部注意力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过去，瞳孔紧缩，呼吸一滞。
璃天对她的反应是不足为怪，但依旧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她握紧拳头，“结界后面竟然是一片草原。”
“结界可以通往任何地方，天上，地下，或者......梦里。似真非幻，亦梦亦真，有时，连结界的制造者都会混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真是有趣。”独特的音色，神乎的话语，嘴角的微笑，白夜早已辨别不出此刻什么是真。
“那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璃天挑眉：“这个重要么？你只要知道，想要找到你的伙伴，这是必经之路。”
不对，不对，“我......我凭什么能相信你？”
“我说过，要是我想杀你，我的蛇从有无数机会置你于死地，何必大费周折把你拖到这里给处理掉。”
“那也不对，我们又不认识，你......你会随便帮人么......你看起来......”就不像会随便帮人......后半句在白夜对上他的眼神后就被咽进肚子了。
“如果你还不怀疑，那倒是我也没有继续帮你的必要了，”璃天伸出手，捏住了白夜的下巴，在白夜的错愕之中把她的头抬起，迫使她更好看清自己的样貌。
“少祭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或许是被他压迫的话语惊住，曾经的过往一幕一幕划过，慈清的师父，俊逸的大叔，虹天城的上元节......时光回溯，像是书本纸页的快速翻动，快乐的不快乐的都不管不顾的划过，故事里的人与物一个一个在命运的纸张描绘，又立刻消失，当路途回到起点，当晨曦重新照耀在碧玉珠玑，幼时的记忆再次闪过，有一张妖美的脸与眼前之人的脸重合，“你......大殿下......你是......馀璃殿下......”
“哼，”馀璃拿开手，“原来还记得。”
白夜五岁跟着师父离开百域，到了中原。
至于为什么离开百域，馀璃是一个重要因素。当年，他发动兵变，想要推翻当时的蛇玛荻首，自己掌权，可那位雷厉风行手段狠厉的蛇玛荻首掌权已久，根基稳固，馀璃殿下又是男子，百域都是女子掌权，他亦无传统支持。
知子者莫过于母，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更何况，那位蛇玛荻首是他的亲生母亲。
那年趁乱，她随大祭司，也就是她的师父离开百域。这一点，她已万分庆幸，如不逃走，现在的她或许尸骨无存，连半颗心也不剩。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处，只剩半颗，一定要藏住......
馀璃看着她的举动，若有所思。
“我可是叛军头子，抓到我，你的下半辈子加上你子子孙孙的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怎么？”
馀璃的眼线早就告诉过他自他叛变之后祭司们不知去处，竟然在这里让他碰见少祭司，也不知这是不是那个女人要擒捉他的手段，不过只要进了这里，百域人是无计可施的。
“你知道，作为祭司，都是蛇玛荻首的仆人，下了咒语，不遵从她的命令，会有蛇毒浴火之痛，我既然已经逃出来，就不会再回去。”她看着眼前的草原，神情复杂，是些畏惧、逃避与不再回去的决心。
百域，也是一片草原。
原来这就是想不到却熟悉之地。
馀璃心中思量，也正好，如此单纯的少祭司，因为被噬果珠标记而具有强大的花木术，不正是作为他卷土重来最好的利器吗？再加上这里愚蠢的妖灵们，重回百域推翻馀昭的日子不是计日程功。馀璃笑了。
“蛇毒浴火之痛，我瞧你现在，应是解了那咒语。不然，我们不会在这遇见，现在你应该是在百域......呵呵。”馀璃看着她的心口处意味不明地笑了。
白夜下意识捂住心口。
没解咒语，她也不该在百域，她会死。即使解了咒语，留在百域，也会在受了两年焚心之痛后，被当成无用的垃圾扔掉，然后死。“多情而无用，是会被裁掉的。”而她，是在发挥了作用之后，才会被扔掉。
“你说结界可以通往任何地方，这里不会是百域吧？”白夜稳住心神。
“这里是什么，取决于结界的主人。”
“结界的主人，不是你吗？”
馀璃看了她一眼。
“难道......难道是曦堂主？”
馀璃没有回答，只是在往前走，白夜跟着，良久，他说：“记得，还是叫我璃天。到地方之后，你称作是我的客人便是。”
白夜没问为什么。他虽是叛军头子，她却讨厌不起来，大概她自己也不喜欢百域的王城。若能反抗，她定是第一个反抗蛇玛荻首的人，她想，现在远在百域的那个人也会支持她吧。
想到这里，她竟然对他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他是能够相信的吧。
“馀......璃天，你，不回百域么？”
“你想我回去？”
“没，我就是问问。”
“祸从口出，有些东西，最好别问。”
她在百域不怎么与馀璃熟悉，仅仅只有几面之缘。
那时她还不是少祭司，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女孩。
.....................
草原的尽头是一片森林，她一直想进去探索。但是她还没有那个机会。
自她出生起，娘亲就对她严加看管，她从来没有自己的自由时间，不论去哪，娘亲都会跟着，“夜儿，你听话，不要随便乱跑，娘亲不在，会有怪物把你给抓走的。”
“娘亲骗人。”
娘亲被她的回话愣住，随即生气地说，“不要质疑我，你不好好跟着，怪物把你给抓走，你哭都没地方哭！”
“那娘亲你说，怪物长什么样子？”
“怪物、怪物、”她深吸一口气，“它们的耳朵上，都戴了碧玉耳环......你听见没有，再给我乱跑，就给我禁闭！”
白夜从母亲那双眼睛中看见了许多她说不清的情绪，但她知道，母亲很难过，也很后悔，看得她也很心疼。
“娘亲，我不跑。”
“嗯，夜儿乖，”母亲蹲下拥住她，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母亲不能再失去你......”
“母亲不会失去我的。”白夜安慰着她。
可不久以后，她便食言了。母亲最害怕的，也发生了。她不是被怪物给抓走，而是被一群“强盗”抓走，“强盗”的耳朵上，也都戴了碧玉耳环，在烛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夜儿！夜儿！你们不能带走她，你们不能带走她！”娘亲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抓着为首那人的裙角，跪着苦苦哀求。
“哼，”为首的人有丝不耐烦，优雅地往后退几步，似乎是嫌弃地上女人的脏手，“荻首指示，违背王令，只有——死路一条。”
“求求你，让我去死，让我代替她去......”女人不放弃地低声下气求着他，“我不能再失去夜儿，不能......”
“我可没时间跟卑贱之人废话，来人。”他甚至不曾低头看那女人一眼，仿佛她的苦苦哀求在他听来就像是玩物的叫唤，甚至连玩物都算不上。
“母亲，别怕。”白夜被蒙住了双眼，禁锢了手脚。她也很害怕，但也不想母亲那么难过，于是强笑着说：“夜儿会没事的。”
女人哭泣着，望着他们把那瘦弱的身影带走，眼神的光也一点一点暗下去，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
白夜知道，带走她的是蛇玛荻首馀昭的夫君竺俞。
她被关进了重重王城之内，也是在那时，她见到了十四岁的馀璃，不过只是在降灵仪式上的匆匆一面罢了，但彼时的馀璃长相已经相当出众，这也是为什么，四岁的事，如今她十一，还有印象。这样的脸，很令人难忘。
降灵之后，作为少祭司的她，会时常出席些王族宴会，因为她不熟悉他们的礼仪，经常会被王族亲戚当做笑料。
傲慢自大，或许是每个百域贵族的通病。
不过没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毕竟还是少祭司，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何况还有她的师父——大祭司，长念。
不同的是，那时的馀璃十分有教养，人缘口碑都十分好，总能让人忘记，他才十四岁。但谁又知道，他是在为日后的叛变拉拢人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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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抬头去看前面的那一袭红衣。
衣裳挂在高挑的身子上，风儿迎面吹过，印出肌肉的影子，若隐若现，却不让人觉得淫荡，反而让人觉得有着不知名的恐惧，细长的眼睛，从骨子里散发的王族气质，仿佛在他眼中，天下也不过如此。
此刻也只有那温暖的夕阳，不分物种等级地往人间洒，冲淡了些他身上的高傲与戾气。
真是越来越像他的父亲竺俞了，自负又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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