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留在这里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洛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冰凉的空气进入鼻腔，进入肺里。
这是一场梦境，但未免也太真实了。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房间里的大象”吧？”伊雯放缓语气，就好像只是那些旧日的闲谈一样。
她所提及的是一句俗语，意味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被大家都装作看不见，不处理，不提及。
洛洛皱起眉，他不知道对方在这个时候提及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有什么用意。
“嗯哼，就是这样的呀。”她带着些欢愉，“这里的确是一场梦境，这显而易见，无需多说。但是王嘉洛，数百万机兽日日夜夜身处其中，你难道不觉得就算要发现真相也轮不到你来揭露吗？”
“……”
“大家都知道这里是梦境，可是没有人愿意醒来。”
“……”
洛洛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那个禁忌在这里被你提起——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
“……”
“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着想，退出吧王嘉洛。现在离开，这对你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
呵。
洛洛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篇文章，具体怎么说的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就是：
［有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睡得较浅的几个人，可他们非但不会感谢你将他们唤醒，反而会指责你惊扰了他们的美梦。］
……
少年慢慢俯下身蹲到地上，双手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也是，也对。
自己绝对不是第一个或者唯一一个发现异常的人……
他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哪怕知道这里只是梦境也不愿意醒来……
他又想到了天音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会忘记你……只是刚好没有选择你，只是刚好…你不在他们的梦境里…”
“……”
呼——呼——
洛洛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己能拯救所有人，莫名其妙地进入这片梦境，莫名其妙地留在这里……
“现在想想，我简直多余进来。”洛洛阴沉着脸，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总是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总是直到真的动手才发现自己有多局限。”
“可是伊雯，星族钥匙恐怕不在你身上吧？”
“什么？”
洛洛的突然转换话锋让对方有那么一瞬没能反应过来，但就只有一瞬，她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镇静。
“先不论你是怎么把话题跳转到这里的，请问你这么说的依据呢？”
抛出一个猜测然后观察对方的反应，以此来进一步得到验证——这是洛洛惯用的诈骗伎俩了。伊雯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在语气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破绽给对方。
“真要说起来，明明你才是这片梦境的缔造者，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让我离开直接把我丢出去不就行了，有什么必要浪费口舌在我身上吗？”
她反应得很快。“你我之间到底也算个旧识，我不想把事情弄的那么难看，好商好量达成共识难道不好吗？直接丢出去什么的，太粗暴了。”
笑死，元战王居然还会担心手段粗不粗暴的问题。
“你要是真的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会派飞摩轮来刺杀我？”洛洛还没忘记他入梦之前在时光之城遭遇的一切。
伊雯轻笑，“我毕竟也是受人所托，况且你现在不还好好站在这里吗？”
洛洛追问，“受谁所托？”
“谁知道呢？”对方敷衍过去，“我没有为你解惑的义务不是吗？反倒是你，在提问之前难道没有先把自己的理由陈述清楚的觉悟吗？”
看来是套不出话来了。
少年冷哼，“我的理由不变，若是星族钥匙还在手里你压根用不着和我废话。啊，要不要来猜猜星族钥匙现在在哪里？”说到这里，洛洛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黑得和锅底一般，“在力元霸身体里对吗？而且蛛族钥匙也在那里，联合梦境既然与行为逻辑代码搭配使用想必这两把钥匙也放在一处，嗯？”
“……”
伊雯并没有立即回话，她知道洛洛能这么说就是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了，即使现在否认意义也不大。
还不如……
“功课做的很足啊，我的钥匙什么功能都摸出来了。”时光之城，元战王往桌子上一靠，再不去看那轮明月。
“可是王嘉洛，你对此事如此上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开始难道不是你说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他们的吗？他们现在的确大有长进不是吗？在我的干涉下就连急速锋都能一连加班72小时毫无怨言，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少装傻充愣。”
把机车族交给伊雯带领绝对是洛洛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呵，笑死，说的那么好听结果你不还是对他们忘记了你感到不满吗？”伊雯的语气也狠戾起来，“我说，人可不能太贪心了，你既要他们成长飞速又要他们和你的关系一如既往……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要是真有什么抱负才干你就自己动手操持别来找我，等我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才站出来指手画脚什么的，像你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指责我虚伪？”
“元战王还真是牙尖嘴利。”听了这样一番话的洛洛是真的被气得不轻，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这不是你放任他们沉沦梦境的理由 ，更不是你肆意操控他们身体的理由。”
行为逻辑代码的原则就只有一条——一切为了元战王。所以没了意识的身体落到伊雯手里真的就是任由对方搓圆捏扁。
伊雯无视了洛洛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啊王嘉洛，人家乐意待在梦里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非得来插一脚不可？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忘了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给自己打磨指甲，注意力没从指尖移开半分。
“人家压根就不待见你，这才在潜意识里都没有你的存在，这个道理你是不懂吗？我要是你就给自己留点脸了，自讨没趣也要有个限度。”
她话说到这里还稍微顿了顿，因为她要吹去指尖打磨下的碎屑。苍天啊，她毕竟只有一张嘴所以话只能稍后再说了。
“现在劝你离开都是给你留着面子呢，真到了那千夫所指的程度大家都不好看好吧？就此离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就此井水不犯河水，等我的事情做完你也能回到你的世界这何尝不是一种利益最大化呢？”
去你大爷的利益最大化。洛洛此时已经被她气得脸色发青，心底都不知道把她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了。
“是，我就是自讨没趣，我就是自作多情，我就是贪得无厌。”他咬着牙一口气把前面的所有骂名全部担下，“所以呢？怎么样呢？杀了我？”
现在他已经能确定星族钥匙不在伊雯手中，也就是说哪怕这里是伊雯创造的梦境她也无法干涉这里发生的一切。
——对，怎么样呢？她现在能做的也就骂骂而已了。
只要洛洛自己不主动退出，伊雯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脸皮倒是有所长进嘛。”对方淡淡评价。“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对着干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少年突然摸到了一手粉末，低头看去，他竟不知何时把手里攥着的一块石头捏碎了。
这石头哪来的？
不对，自己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我期待着你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伊雯留下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声音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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