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我创造的乐园里溜进来一只小老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洛洛躺在一张机械床上，双眸紧闭，但此时皱起的眉头彰显着少年睡得并不安稳。
……
谁？
是谁在说话？
洛洛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荡在云间一般飘呼呼的，一会儿又好像被鬼压床一样闷的透不过气来。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好熟悉……他想起床确认一番，可无力的身体就连睁开眼睛这样的举动都做不到。
“我说，你未免也太难缠了点吧？”那个声音还在他的耳边萦绕。“简直像个嗡嗡叫的苍蝇，走到哪里都甩不掉。”
呼…呼……
……伊雯。
意识的收拢过程异常缓慢，就好像一个报废很久的破机器重新运转一样艰难。哪怕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少年的后背也已经被冷汗打透。
这个声音……伊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洛洛在心底发问，他知道对方听得见。
“我为什么不在这里？”伊雯很快反问，“这里是我主宰的梦境，是我创造的乐园，我当然在这里。”
洛洛也不跟她客气，当即开骂， “卑鄙！”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翻起身，但只能感到隐隐的头痛，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钝痛。
呼——呼——
少年还是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支撑起身体，扶着机械床爬起来，起身时站得摇摇晃晃，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不住打颤。
呼——呼——
他缓了好长时间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你该不会，快死了吧？”
伊雯虽然人不在这里，但她听到了少年颤抖的呼吸声。
这才几天不见就这么狼狈？
——现在还不到他死的时候呢。
出于这样的考量，她表达了自己的关切（？）如果这也算得上关切的话。
“承蒙牵挂了，你这样的垃圾都活得好好的，我哪敢先走一步呢？”
洛洛撇撇嘴，目光却看向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机兽。休息时间，飞摩轮无视了少年的严正抗议坚定要求和他睡在一起，美其名曰怕小孩子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然后占据了大半张床，好几次差点把他挤下去。
晦气。
洛洛向着露台方向走去。
“事实上，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伊雯的语气依旧平静，“是因为他们忘记了你？是因为他们沉沦梦境？别开玩笑了，你知道那不是我的错。”
呵。
少年吹着夜间微凉的晚风，看着天边流动的星河。天阶夜色凉如水，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精神控制、意识病毒……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她在背后操盘？
“嗯……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这可就是你冤枉我了。”
“我确实创造联结梦境，但我从来没有强迫任何人留下；我确实发布行为逻辑代码，但这只是为了保障日常工作顺利展开。”
“我给所有人提供一个逃避现实的去处，在我创造的乐园里，只有美梦，没有苦头，不必担心明天要做什么，永远不用为未来考虑……你难道不觉得这才叫活着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我给予他们的仁慈。”
“强词夺理。”洛洛把手扶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城池灯火阑珊，“梦总有一天会醒，即便这里再怎么美好也始终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象。你放任他们沉醉梦境以至于放弃现实中的未来……这也能叫活着？ ”
对方并没有立即回话，似乎是在思考。
“你也许说的有道理，但你要知道所谓自由就是指生命根据自己的选择而存在，或许在你眼中这一切都是虚妄不实的，可在他们看来这里就是现实，留在这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对于他们的选择，你不应该尊重并且祝福吗？”
尊重？祝福？
洛洛闭上眼，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留在这里，真的是机兽自己的选择……那他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要接受他们沉沦梦境的现实，还是应该把他们叫醒？
少年攥紧拳，“梦终有一天会醒，等他们返回现实之后只会感到更加的空虚。”
伊雯语气轻飘飘的，“那就不要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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