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拉旺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个，魏璎珞看着埋在自己阿玛怀中哭得发颤的拉旺，再看看昭华
昭华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吸引了，溜圆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团颤抖的火红色
看了好一会儿，拉旺终于哭歇，低低喘气，歪过小脑袋，看看魏璎珞，再往她怀里的小粉团看去
两人乌黑溜圆的双眼碰上
昭华又冲拉旺吹着泡泡，咯咯地笑了起来
拉旺小脸一耷，埋进了阿玛的怀里，可怜巴巴
皇上（乾隆）拉旺多尔济似乎特别不喜欢昭华呢。
弘历说着，看着拉旺，又用手背蹭了蹭昭华的脸蛋
昭华不客气地双手抓过阿玛的手指，张嘴咬了一口
弘历笑了起来，微微弯下身子去逗弄昭华，昭华肥肥软软的小手抓住他的脸，左右扯来扯去
孩子力气虽然不大，但皇上能如此毫不介意地任七公主蔫龙须，还是叫成衮扎布微微吃了一惊
弘历直起身子，将拉旺抱到自己怀中，靠近了昭华
拉旺靠着弘历，看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指，小心戳了戳昭华的圆脸
她似乎很讨厌别人碰她的脸，伸手就去抓住拉旺的手指，放在嘴巴里咬
拉旺眉头一皱，又眼泪汪汪，三个大人看得一紧，生怕他一下子将手甩开
拉旺却咬紧了下唇，憋了一会儿泪，突然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蛋，望着大人们笑道
拉旺多尔济（少年）不疼……你咬，给你咬！
昭华松开嘴，又去抓他的另一只手，拉旺收回手，戳另一边，昭华急得左左右右抓来抓去，圆脸慢慢憋红了，最后干脆不理他了
拉旺凑上去，吐着舌头做鬼脸
拉旺多尔济（少年）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昭华抬起脚，肥肥短短的腿结实的很，一脚踏在他脸上，接着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魏璎珞忙抱着昭华走来走去地哄着，成衮扎布严肃地看着拉旺多尔济
成衮扎布不许欺负公主！
弘历不在意地挥挥手
皇上（乾隆）孩子嘛，就是要打打闹闹感情才亲厚，朕看拉旺性格温厚，往后还不知是谁欺负谁呢。
魏璎珞正抱着昭华走着，听弘历如此说，不由白了他一眼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昭华才不会随便欺负人呢！皇上看拉旺多尔济可爱，偏心的很呢。
昭华哭得厉害，应该是饿了，魏璎珞一直哄着不歇，便带她进了内殿
弘历笑着看毡帘放下，才回过头，成衮扎布将拉旺放下，拉旺一落地，就跑出了养心殿
李玉和德胜见脚旁跑过去一个火红色的小团子，连忙追了过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小王爷
养心殿内外都是太监和侍卫，弘历与成衮扎布看有李玉跟着，才收回了目光，屏退宫人后，才将蒙古近些时日的情况一一同皇上说了
除青衮杂卜及其子被押解回京处死外，其余党在杭哈将噶斯被击毙，阿睦尔撒纳逃到了哈萨克斯坦，但正值蒙古叛党被瓦解，巴呼图克图得到清廷全力支持，阿睦尔撒纳人心尽失
不多久，与清廷关系回暖的哈萨克斯坦将阿睦尔撒纳的尸体送回，成衮扎布以及蒙古各部王公都亲自前往验明正身
成衮扎布阿睦尔撒纳在哈萨克斯坦染了天花，尸体腐臭溃烂，验明正身后已就地焚化，余党也被押解回京。
弘历静静听着，沉吟许久，才淡淡地说道
皇上（乾隆）倒叫他死得容易了，不过哈萨克斯坦也不会让他活着回来，为了寻求庇护，作为交换，他定已将所有知道的一一详陈。
成衮扎布点点头，又听弘历道
皇上（乾隆）蒙古之所以叛乱难平，正是因为多年来的血缘与宗教盘根错节的联系，两世哲佛都是出自土谢图汗的血缘，权力若不与宗教切割，没了巴呼图克图，还会有三世四世！再者，巴呼图克图的兄弟放走了阿睦尔撒纳，才让他逃入哈萨克斯坦，哪怕将额琳沁多尔济碎尸万段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皇上盛怒，成衮扎布噤声，不由想到如今正飘在天上的巴呼图克图，想来他的好日子也将到头了
皇上的性格，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呼图克图若是警醒……不，无论巴呼图克图警醒与否，皇上都早有定意，只不过他因额琳沁多尔济之死与清廷为难，加快了自己的死期罢了
因这一事，还引出了多贵人的父亲
果然，只听见皇上说道
皇上（乾隆）如今只是对于寨桑根敦，朕略觉得棘手些。
成衮扎布深知，皇上令他戍边镇守，看重的是他忠心耿耿，亦是清廷皇室姻亲血脉
他犹豫再三，只能闭嘴不言
弘历缓步走上前，看着殿外在雪地中跑来跑去的拉旺，不由笑道
皇上（乾隆）朕分外喜欢拉旺多尔济，既然他是额驸，不如就留在紫禁城，与阿哥们一道在内廷教养，他和昭华都还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定是深厚。
成衮扎布心中一咯噔，皇上看似只是脑门一拍随口一说，可他知道，这是要借姻亲牵制远在蒙古戍边的他……
这是塞因诺颜部的荣耀，也是他的枷锁
经历阿睦尔撒纳和青衮杂卜叛乱，皇上决计不可能放松对任何一个蒙古王公的警惕
成衮扎布行礼谢恩，弘历拍拍他的肩膀，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皇上（乾隆）朕还记得当初木兰秋狗，时的你似乎还有些浮躁，没想到不过几年，有了孩子，性子果然沉稳老练不少。
成衮扎布多谢皇上夸赞！
成衮扎布笑笑
成衮扎布不只是因为孩子，先祖们生效忠朝廷和皇上，这等荣耀断断不能在微臣身上折损半分。
弘历点点头，指指外面
皇上（乾隆）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明天就是腊八，朕听说你前几日带拉旺去跑冰，朕也想去试试身手。
两人正要往外走，一直在内殿哄昭华的魏璎珞突然掀开毡帘，露出一个小脑袋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皇上！昭华也想去！
弘历顿住脚步，从殿门口折了回去，走到内殿门口，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
皇上（乾隆）昭华如何想去？朕看是你自己坐不住。
魏璎珞装模作样地垂下脑袋，听了一会儿，又对弘历说道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昭华对额娘说了，宫殿里好无聊，想出去玩。
皇上（乾隆）朕怎么没听见？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你听——
魏璎珞单手拽拽他的衣领，弘历明知她胡言乱语，但还是低下头
猝不及防，魏璎珞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低低道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带臣妾去嘛！
成衮扎布原本如常地看着，但没想到令妃竟然就这么亲了皇上，一时面红耳赤，又抬头望着殿檐外的天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令妃和皇上的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如今看来，更是一日比一日情浓
成衮扎布稍稍松了口气，如此，拉旺留在内廷，他便可彻底放心
弘历看着魏璎珞溜圆的双眼，忍不住哑着声音，在她耳旁道
皇上（乾隆）你总是有意撩拨朕，朕不去跑冰了……
魏璎珞一听，连忙对着内殿大声道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珍珠，将披风取来，皇上要带本宫和公主跑冰去！
内殿里传来宫女们的应答声
弘历垂眼看着略显得意的狐狸，忍不住轻声道
皇上（乾隆）假传圣意，你是嫌脑袋搁脖子上太累了？
魏璎珞垂下头，掖了掖昭华的襁褓和玄狐帽，这玄狐难得，宫中只有皇上能穿玄狐皮毛制的端罩
之前恰克图那边上贡来的玄狐皮毛还余下一些，他特意让内务府给魏璎珞送去，可做个围脖之类的小物件
她拿去给昭华缝了个小帽子小围脖，衬得日渐白皙莹透的昭华如同璞玉一般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皇上这话都说了许多年了，要摘您可快摘，不然还没等摘下脑袋，臣妾的耳朵就先长茧了！
弘历听她说这话，顿时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摸摸脑袋，想着要如何才能怼回去
两人嘴上你来我往，他就没有一次能胜过，仔细一想，还是有些不忿的
珍珠取来了厚实的披风，弘历顺手接过，魏璎珞将昭华小心递给嬷嬷，弘历扳正她的身子，给她披上披风，系好带子，再把脑后的风帽给严严实实地覆上她的脑袋
魏璎珞在风帽中瓮声瓮气喊道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皇上臣妾喘不过气啦！
皇上（乾隆）这不是怕你受风寒吗？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皇上是想闷死臣妾……
魏璎珞放下风帽，随口埋怨道
弘历握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皇上（乾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动不动死来死去，不吉利。
魏璎珞反握住他温热干燥的手，仰起头看着他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因为臣妾不害怕啊。
皇上（乾隆）可朕怕。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养心殿，魏璎珞和昭华进了暖轿，弘历坐着仪仗，前前后后一道往冰场去了
待一行人到了冰场，场地中的八旗子弟们早已退下，一眼望去无垠的雪白，四围绵延的朱墙碧瓦看台分外鲜明
拉旺多尔济坐在阿玛臂膀上，一来到冰场上，就握紧小拳头，对着广阔的场地啊啊啊地吼着
昭华被嬷嬷抱在怀里，刚刚在暖轿中睡了一觉，蒙蒙张开眼，一听吼叫，有些迷茫地看着发出声响的拉旺
魏璎珞跃跃欲试地换上冰鞋，以前在宫外，每到隆冬时节，小孩子们都会三五成群地相约着去跑冰
虽然说是跑冰，不过是穿着平常的棉鞋，胡乱地在冰天雪地中跑来跑去
那时一道的小孩子，父母都给做了两个轱辘的木板车，前面栓根绳子，大孩子们拉着跑
魏璎珞羡慕极了，可父亲是不会给她做的，姐姐会绣花，不会做木活，她只能在人群外围，一圈一圈地绕着跑，然后找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树，爬上去，趴在树干上，往下瞅着
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她，也就没人会看到她眼中的渴望与失落
魏璎珞第一次穿上冰鞋，紧紧地抓住弘历的手，又害怕又欢喜
弘历拉住她的手，慢慢地带着她在冰面滑行
皇上（乾隆）双手展开……
弘历握住她的手腕，往两边打开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会摔倒的！
魏璎珞急忙说道，反手握住他的手臂
弘历笑笑，白雾漫开，他的双眼温暖清透
皇上（乾隆）朕会扶着你，不会让你摔倒。
可魏璎珞还是怕，一头栽进他胸膛里，弘历稳住重心，任由她扒拉住自己，带着她在冰面上一圈一圈地滑行
寒风凛冽，刀子一般从脸颊上擦过去，弘历垂眼看她，鼻头和脸颊冻得通红，忍不住把她的风帽掀起来，裹住她的脑袋
魏璎珞双手环住他的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皇上，你是喜欢冬天还是春天呢？
皇上（乾隆）四季有四季的可爱之处，朕都喜欢。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臣妾喜欢冬天……
岁月、万物、朝代裹挟着其中如沙石的万民，往春天去
往未来去
往繁花似锦去
可她似乎一直都在无数个冬天里
在姐姐给她做咚咚糕的冬天里，在趴在树上巴望着有木板车的冬天里，在紫禁城第一场初雪的冬天里，在团河行宫烂烂野梅盛放的冬天里，在先皇后去的冬天里，在圆明园山高水长漫天烟火炸裂的冬天里，在怀着昭华的冬天里……
未来会更好吗？
这个盛世会有尽头吗？
繁花似锦的时代会有凋敝的那一天吗？
魏璎珞不知道，她紧紧地抱住弘历一一
魏璎珞（孝仪纯皇后）和我一起留在冬天里。
雪花漫天，远处宫殿檐角的铃声悠悠荡荡响起，他们一起往铃声来处看去
弘历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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