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柄剑上的光芒忽然爆涨。
锋锐无比的剑刃反射出那双冰冷无比的双眸,包裹在剑身上的光芒随着松摧月迅猛无比的出招化作四处溃散的星芒,还不等萧楚河从惊愕中回神,那雨水就夹杂着如同流星一般的剑气冲向那位无名人士。
‘哗啦——!’
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
那利剑破开水龙好似吸收了那股招式的势,在松摧月的两指下,又长至近七尺,甚至比一侧蹲下的她和萧楚河还要高出一大截。
它盈盈地悬在那无名人士身前,剑身上的云纹因为这场难得的战斗发出痛快的嗡鸣,一呼一吸间,那些飘散的光点好似又有汇聚起来的动作,蓄势待发的等待着松摧月的指挥。
也许是主人就在眼前,萧楚河一眼看出这柄剑并没有饮过血。
但就是如此——
凛凛如水,湛湛如星。
当真不负飒流星之名。
萧楚河暗自思索,他竟不知江湖之中还有这等有能之士。
当然,身受重伤的萧楚河能看出这点,武功比他更高的无名人士也能看出这一招一式之中并无杀气。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断,还是被一个怎么看怎么都是小辈的人不知死活的无视,这在武功到达他那种境地的人怎么都算挑衅了。
即便是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但萧楚河和松摧月还是感觉到了他那股深深的不虞。
然而出乎意料的,下一秒,
无名之人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来教我做事?
这还是萧楚河遇到对方第一次听他开口。
很陌生的嗓音。
也对,既然都做好了伪装要废他的武功,又怎么会在这方面漏出破绽。
晦涩的神情从萧楚河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撇头看向身侧的松摧月。
看来神秘人同样对不在计划中的这位少年感到意外和麻烦,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势力中的重要人物,所以不得不投鼠忌器。
自己和这位少年看起来又实在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系,加上他又没有对神秘人下死手,于是那神秘人第一反应居然是赶紧将对方劝退。
这般行事手段……宫里的人?
松摧月这位先生,还要打吗?
松摧月的询问清朗,
以己度人,她自是明白萧楚河心中的骄傲。
一挥手召回悬在无名人士身前的利剑,松摧月扶起萧楚河后并没有看他,飒流星与她心意相通,利剑经过方才的战斗长到将将好的长度,她松开剑柄,飒流星就自如的将自己塞到萧楚河的手中,支起那副虚弱无比的身躯。
萧楚河你……
佩剑对一名剑客是何等重要,萧楚河怎会不知道?
再次随着她的动作一僵,萧楚河回味着方才的一触即分,心中复杂难言。
好凉。
不管是他的,还是他自己的。
隐脉被废,萧楚河就此失去习武之人的各种便利,在雨中感受不到多少温暖也实属正常,然而从一开始看起来就不被天气影响的松摧月居然也这么凉就让他忍不住泛起一丝怜爱。
不同于之前的匆匆一瞥,这次萧楚河借着神秘人被威慑的空隙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
却原来他的肌肤的确白皙,不过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就连脸庞上唯一看起来鲜红的双唇,都是因为口脂的缘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好似缠绵病榻许久的孱弱姿态。
至于丹田没有内力,却能使出这一手精湛的御剑术,想必其中亦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悲苦。
呵……
萧楚河忍不住嗤笑,何其相似?
不过如今他只是走上他的第一步罢了。
松摧月如果接下来这位先生还要出手,我就不客气了。
松摧月抽出笛子横在唇边,作出警告,视线也沉重的凝起。
她并不知道脑袋里的那套功法能不能打得过对方,也不知道如果对方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这名少年她又能不能护得住。
她在法治社会毕竟没有杀过人。
手染鲜血和纯粹的防身到底是不一样的,松摧月清楚得很。
这大抵是她最疯狂的一次了。
她在赌,
赌对方不是亡命之徒。
那无名人士也许是被松摧月这般大胆的警告惊到了,也许是在思量着什么,那道钉在她身上冰冷的视线迟迟不肯收回。
松摧月一刻不敢放松绷紧的神经,生怕对方突然翻脸,直接杀了身后的少年。
被杀气一扫而空的虫鸣和鸟叫在松摧月的加入后悄然响起,配合着耳畔的落雨声,场面静谧得可怕。
三人一时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直到头顶再次出现另一人的身影。
同样脸扣恶鬼面具,身着一袭宽大紫袍。
步履轻盈,显然境界不低。
松摧月暗道不好,这装扮难免让人觉得他们两个是同伙,她对付一个都觉得吃力,再来一个怕是自己都要折在这里。
可,松摧月觉得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多少有点疯子的特质在身上,因为即使如此,她立在萧楚河一侧也没有后退一步,或是转身就走。
她在对方居高临下的一眼中呼吸情不自禁发紧,捏在笛子尾端的手指暗自发力,短促的一声。
‘呜——’
状若哭泣的哀鸣,不禁让人心神一震。
森林中好似睁开无数双眼睛,毛骨悚然的嘶嘶爬行声在风雨中越靠越近。
遮天蔽日的黑暗再次降临于这处角落,就连落在萧楚河身上的雨水都减少了许多,他下意识仰头一望,却震惊地瞪大双眼。
数以百计的鸟雀盘旋在上空,那些往日看起来无害的小豆眼此刻仿佛都浸上了愤怒的意味,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的看向那唯二身着紫袍的人。
这些难道都是?!
萧楚河猛地回头看向松摧月。
他曾经听过苗疆女子以音律号令百蛊毒虫,也听过能人异士操使野兽为己所用,可从未听过能有人将之做到这种地步。
松摧月比人数?
松摧月不好意思,还是我比较多。
松摧月难得完全冷下了脸,寡淡的情绪令那张宛若仙人的脸将高不可攀发挥到了极致,也显得实力愈发深不可测。
同样不清楚她是敌是友的紫衣人在观望了片刻,看到松摧月伸手隐隐将萧楚河往身后护住的动作终于确定对方与他的目标一致,就在两人的目光中好似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那抬头看着他的面具劈去。
萧楚河师傅!
这是担忧无比的萧楚河。
松摧月内讧了?!
这是震惊于自己还没动手就让两人打起来的松摧月。
萧楚河不知拦住颜战天又赶往这里的姬若风还能有多少实力,但以他们交手中姬若风时不时的摇晃,萧楚河又怎会看不出自己师傅还有伤在身。
他条件反射握着手中的利剑就要提步上前,心脏却不由一抽,不得不捂住胸口倒退三步痛苦地呻吟一声。
萧楚河呃……!
松摧月立刻紧张起来,也顾不上萧楚河的自尊,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松摧月你先别动,我不会治疗啊。
萧楚河帮……
松摧月什么?
萧楚河说话实在气短,他连喘了几下,才又咬牙吐出一个字。
萧楚河咳咳……帮!
他低呼着,握着松摧月的那只手还在颤抖。
不管松摧月如何做到这种地步,但如今,萧楚河能依靠的只有他。
萧楚河帮他。
萧楚河我是……永,永安王,帮他。
帮他,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是萧楚河做的第一笔生意。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彻底沉寂,他总会光明正大的回来,带着那份迟来的公正。
可惜另一人完全不认识什么永安王,但总归松摧月看过的剧和小说够多,也知道这种时候能让少年拿来请求自己,这个头衔分量够重。
本想带着对方一走了之的松摧月也只好在对方炽热的眼神中再次横起笛子。
‘呜呜——’
两声哀鸣,伴随着松摧月喝令。
松摧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