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匆匆而过，王妃一心想提起魏初昀的兴趣，带着他从花园一直走，看花看鸟，穿过池芜院藏书阁，到了香气诱人的膳堂。
魏初昀的目光轻易便飘了进去，掠过各色新鲜食材，汩汩冒烟的肉汤，停留在了快如疾风的刀法上。
“噔噔噔”清脆的声音盖过一切嘈杂，犹如悦耳铃音。
与司宁再见已是午后。
司宁刚在院子里的膳堂用过午饭，出去便见魏初尹从魏初昀房中退出来。视线交错，魏初尹莞尔一笑，司宁便知魏初昀此时的心情当很不错。
魏初昀坐在床边出神，察觉有人进来才抬眼，这一眼，心中欢喜。
“司……”
“郎君午间要休息吗？”
司宁看他呆傻的样子，轻笑出声：“那便是要沐浴了，奴婢让太医准备熬药。郎君注意别吹风。”
说完她就走了，走得那样干脆，“司宁”二字卡在喉中，魏初昀懵懵然：他何时说要沐浴了。继而他渐想起，以前，这些事确实由司宁安排。
司宁还与之前一样。
唇边缀上了喜色，魏初昀眉眼绽放光华，笑似三月春花开尽，美不胜收。
司宁回来看见的便是如此晃眼的美郎君，她疑惑了下，装作看不见般问魏初昀想穿哪件衣裳。
问了几件魏初昀皆不想穿，反问她：“你觉得哪件好看？”
“郎君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哪件更好看？”
“郎君看哪件好看？”
魏初昀愣：“……我问你。”
司宁看着他笑：“郎君穿衣自是要郎君认为好看。”
“这几件都不错，你以为哪件与我更相配？”
“郎君岂会看上与你不相配的衣裳，这些衣裳全是郎君合郎君心意定做，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郎君心情不同的时候偏爱不同的颜色花样。”
魏初昀再重复道：“我穿哪件更好看？”
角落里灰蒙蒙的素雅外袍突然挡在魏初昀面前，对面传来的声音又冷又快，直叫他反应不及。
“奴婢认为这件最好，但是方才郎君没有多看一眼。郎君现在觉得这件好看吗？”
没等魏初昀说话，司宁便继续道：“奴婢喜欢的东西郎君不喜欢，郎君喜欢的的东西奴婢也未必喜欢，郎君自己穿得开心就好，不用问别人。”
魏初昀的心沉下了去，他看不见司宁的表情，但此时他听出了对面冷漠的语气，司宁她不耐烦了。
一把扯下素衣，对面之人果然一脸冰霜，与刚刚判若两人。
魏初昀紧紧捏着光滑的衣料，生怕抓不住似的用力极大，然骨节分明枯瘦如柴的手指微微颤抖，透着几分气愤几分委屈，没有任何人知晓。
“你怎知我不喜欢，我就穿这件。”
魏初昀深深凝视着司宁，司宁也与他对望。
“郎君别说气话，强求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郎君没主意的话，在方才那几套里随便挑一件便行。”
司宁转身重新拎起锦绣华裳，逼得魏初昀火冒三丈，长袖一挥全扫在了地上。
“我在你心里就是随随便便可敷衍的人吗！”
“不过让你帮我挑件衣裳，推三阻四，你一点也不在意我，回来做什么！？”
“想走便走，我没强求你留下！”
“一件衣裳而已，郎君为何这么在意？”司宁冷眼旁观，仿佛和她没有关系，她淡淡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魏初昀伏在桌上喘气，闻言胸口上下起伏，气得更厉害。他认定司宁欺负他，以为这是司宁堵他的话。而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好意思说，那我来说。”
魏初昀咬牙：“你想说什么？”
“打开天窗说亮话。”
魏初昀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屏住了呼吸。
司宁走至离他五步远的桌旁，沏两杯清茶，端着茶她抿了一口，感觉味道甚好。
这时候不紧不慢有心情喝茶，并非故意吊着魏初昀的胃口，而是期望这淡淡幽香抚平他的情绪，让他恢复理智。
司宁道：“我确实有事瞒你。但我不是争对你，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经历，我也好，你也好，你最亲近的爹哥哥也好，谁都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心事。”
“就算我是侍女，我也有权利保护我的秘密。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更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重情，你会不由自主沉溺在亲情爱情中。我重利，凡是对我有用的人和事，我都会毫不留情利用。你答应我的条件没实现之前，我不会离开。”
“情”这个字，司宁咬得极重，说完还停顿了片刻。可惜魏初昀半点没察觉她的刻意。只注意到她口中的利用。
他低声道：“你……利用我？”
“你不也利用我躲避白渝芝，我们彼此彼此。我帮你摆脱了她，你必须实现我的条件。不然我也有办法让她再缠上你。”
万华村的记忆久远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魏初昀打心底认为，那不叫利用。
他心中苦涩难掩，就像小时候吃到的橘子皮，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心中更是难受得很。
司宁留在他身边，原来是因为他没兑现的诺言，在司宁心中，他竟不如几个条件重要。
“我知道了。”魏初昀颤巍巍闭上眼，仿佛突然间被抽掉浑身气力，鲜活的人化成一滩死水。
司宁看不得他这样悲戚，他太脆弱了，脆弱得让人害怕。
“你知道什么？我还没说完你就知道了？郎君这么厉害，猜得到我想说什么了？”
魏初昀噎了一噎，明显感觉司宁阴阳怪气嘲讽他呢。当即气乎乎道：“那你说！”
司宁微松口气，不禁微笑起来。
“郎君再不喝茶水就冷了。”茶水放在魏初昀面前，魏初昀只看一眼眼神便飘到了司宁腰身，几天不见，似乎还像以前那样瘦，她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司宁万万猜不到他现在的想法，只当他娇气，不肯喝凉茶。
“凉茶另有一番滋味，你喝喝看，这是清笼闲又不是别的茶叶，差不到哪儿去。”
说着扳开他的手指，将茶被放在他手心。鬼神差使般魏初昀握住了她作怪的手。
空气瞬间凝固。
“你做什么？”
魏初昀抬眸，好看的眉毛微蹙，黑瞳透亮如星，倒映出小小的她。
“身体好了吗？”
司宁怔忡，忽然觉得很不自在，挣开他的手道：“葵水一走运功自如，你该担心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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