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着对视着,两人内心奇怪:他怎么这样看我。
像看朋友的眼神一样看我?
他把我当朋友了?
两人的眼神仿佛牵了几根丝线,没有一方肯离开。
他们皆想:正好可以麻痹他,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此他们心底隐隐有个意识:谁要先转移视线谁便不是真心。
中间的秋分霜降:“……”
仿若见到了诡异场景。
立容看不见自家郎君神情,只奇怪地回看过去,却见魏初鸿下巴都快掉了。
立容:“……”
干什么这么惊讶?
“三殿下回去也要吃饭,不如留下来吃吧。”
商曜的话拯救了魏初昀拯救了魏熙。
魏熙很自然的移开目光看他,不自觉松口气的同时竟一个顺口,答应了。
希望魏初昀留下,却因为刚刚被魏初昀吓到不敢贸然跟他说话,所以接过霜降话的商曜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初昀道:“说了许久的话都没邀我们进屋喝口水,对客人真是不上心。”
商曜再度愣了,他听见了什么?
阿锦愿意见辛月了!?
魏初鸿听闻魏初昀这样说,也觉得口渴了,还不是一般的渴,他说:“不怪他们。谁知道会说上很久。”
谁知道一个又一个的人从拐角出来,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话了。
商曜欣喜开怀,兴奋地问:“这时候嬷嬷做好午膳了吗?”
嬷嬷开始做了,但是嬷嬷不晓得有这么多人啊。
霜降艰难回道:“嗯,马上做好了。”
秋分狐疑看她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她往里头正堂去。
正堂中,辛月正同魏宸赌气,坐得也没个正形,罗裙飘飘,时不时露出鞋顶上金丝织就的珍珠。
辛月吐出瓜子壳:“他来了没,本公主等了一刻钟了!”
魏宸看着手下棋盘,一子未动,闻言淡淡道:“你亲自去便不必等了。”
“哼,还想要我去!我没赶他走就不错了!”
“辛月。”魏宸抬眸,“他是你哥哥,纵然不喜欢他也不该说这种话。”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让我叫他回来我叫了,让他吃顿饭我也同意了,我说他几句说不行吗?”
魏宸轻叹,他也知今日他管的颇多,辛月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强才接受三郎,这是辛月最大的让步了。
年少时辛月便时常说三郎偷奸耍滑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恶心人,他却不信,总因此苛责辛月。
直到后来遇见了傅家姐妹,年纪甚小的阿宁和辛月小时一样霸道无礼。
那时他拿她无可奈何,既觉得被未婚妻偷看的事情荒唐,又恼怒他未婚妻为何是这样的脾性。
赶不走不能骂,再看辛月不知自在舒适多少。
因为阿宁的出现,他意识到,一个人的脾气性格生来就定了形,辛月生来不喜欢三郎,他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矜因他一句无心责备的话难过落泪,他登时焦急无措,想到曾经他对辛月说过那么多严重的话,辛月永远只会气乎乎地离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里,辛月也会和普通女孩儿一样,伤心地哭吧。
渐渐的,他只在做得过分的事情上斥责辛月,辛月如何讨厌三郎,如何说三郎坏话,他都不再管了。
这是他作为兄长能给予他们的最大的公平。
可如今想来,得知三郎与西佑交易的筹码是辛月后,魏宸很自责,他后悔了,他后悔从没怀疑三郎,没在三郎生出歪念的时候拉他一把。
可他浑然不知三郎什么时候产生的歪念、什么时候秘密做不光大的事情,他更不知三郎的变化是因为什么。
他眼中的三郎,是与他一样分的清轻重,心胸豁达爱国爱家的皇家子。
辛月还在那絮絮叨叨:“我这里的嬷嬷做的饭菜都是我的喜欢吃的,我不知道他的喜好,才不会将就他,他走了吧!”
看着她话里话外透着精明,巴不得三郎走了的模样,魏宸心中涌起丝丝愧疚。
突然间娇娇脆脆的嗓音戛然而止,辛月瞪圆眼睛,神情惊讶之极。
魏宸不由向后一看,见到魏初昀的他心口倏然加快几分。
表面从容淡定,无人发现他的变化,因此对比之下辛月的表情显得格外刺眼。
众人终于确定方才那句话不是辛月公主的指令,是因辛月公主贴身侍女说的话让人误解。
魏熙以为辛月因他真的留下而惊讶,心中无比讽刺。
只有被那双铃铛一样的眼睛定定看着的魏初昀才知,辛月惊讶的真正缘由。
从决裂至今时隔许久,魏初昀已不知辛月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费劲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的太子原来在此,魏初昀心欲呕血,早知便不该先找太子,直接来找商曜顺藤摸瓜该有多好。
叹息只在转瞬之间,魏初昀正要开口,辛月却抢先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魏初昀神情漠然,平静地抬手作揖,向金玉座椅上怒目而视的人行礼:“东宫令牌没有眼睛,我替它向公主道歉。”
声音幽缓而自然,沉稳有力。
辛月懵了。
上一次看他对自己行礼是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前答应保护他的时候?
辛月心里不是滋味。
她一直对魏初昀赶走她的话耿耿于怀,她一直不相信魏初昀是那种说断就断,抛弃他们从小到大情谊的人。
她毫无顾忌地发泄怒气,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魏初昀她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多么生气,多么伤心,想要和好也不可能了!
然而现在,那双不带感情的眼定定看着她,让她心里生出了不安和惶恐,有个念头小声告诉她:是真的……不可能了。
辛月难过又茫然,她的沉默像一阵风,突然带走了一片喧嚣,宽敞的大殿静如深湖湖底。
持有东宫令牌的人追随东宫之主,只要想见太子就可以任意出现在太子跟前。
魏宸听懂了魏初昀话中的意思,又出现和方才见到魏初昀一样的感觉,心跳微快。
他担心魏初昀会对三郎说什么,担心昨晚偷听的事被三郎察觉,手中渐渐渗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魏熙对魏初昀的潜意思毫无所觉,他也有东宫令牌,并不觉得那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而是魏初昀的行为,让他大为震惊,曾经如胶似漆的人犹如陌路,那声公主拉开他们的距离,恍若君臣。
魏初昀变了。
陌生之感让魏熙生出几丝不适,还有淡淡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