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与生俱来的恨意亲切恶心,绝对是她!况且云家还有哪个死人跟她的性别年龄对得上的?”
十一年前,她亲眼看着傅子宁吃掉了有毒的团子,亲眼看着她倒地身亡,那把火烧得又旺又大,半个寺庙都在火舌之下变成废墟,一具完整的焦尸都没剩下。
没想到十一年后,傅子宁回来了。
司宁——死去的傅子宁。
这么明显的名字不就是宣告她回来了吗!?
然而无论司宁是不是傅子宁,顶着那张脸,她就誓不容她!
蔓萝没想到从不相信鬼神的夫人也会生出那样的想法,昨日她也曾惊骇地这般猜测,但她不敢说出口。
她也不敢想,平静了十几年的岁月又将陷入黑暗了吗……
一室静谧,袅袅檀香缥缥缈缈,穿过了纱帘悄然无踪。
那丰腴白皙宛如莲藕的胳膊肘搁在白蜡木雕缀的实木桌子上,光滑圆润似乎融为一体,主人身姿丰满大气,侍女亭亭玉立貌美如荷,画面如此美好,却是谁也看不清深藏在里头的心。
雕栏玉彻的宫殿之下,两抹身影一前一后,前边走的飞快,后边急忙追赶,两者却相距的越来越远。
魏初昀风中畅游,心中的火越冒越大直窜头顶,他来到宫门口处,伸手挥打那常青桧柏,发了疯般的泄愤。
针叶簌簌纷纷落下,腿上轮椅上甚至袖子中都沾染了它的足迹。
魏初昀兀自发了好一会儿的疯,转头看到司宁慢吞吞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无名之火又窜上心头。
“磨蹭什么,这么舍不得离开吗!?”
魏初昀只见司宁远远站着张了嘴,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气乎乎地滑到她面前,拽着她走。
“同我回去!”
胳膊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魏初昀一个反应不及竟被牵着脱离轮椅。
“唔。”
异口同声。
魏初昀的双腿遭受到了宫石板的撞击!
痛意穿骨而上直达心口,痛得他两眼渗出泪花。而就是此时,他敏感地察觉到额头下没有痛意,甚至有点柔软弹性。
司宁……
魏初昀急忙撑起身体,然而右手猛地被打开,他再度砸了下去,摔到柔软温热的地方,随即立马被推开,眼前湛蓝一片,古老的宫殿檐角下灯笼轻晃。
“你做什么!?”
魏初昀忿忿转头,这一看恰好与惨白无比的脸看个正着,那脸色比起乡下那蜡黄菜色的样子有过之无不及。
眼睛似被刺痛了一下,魏初昀移开视线,却见齐胸襦裙上的丝带上下起伏,他的脑袋所处的位置过去些正是司宁的腹部,魏初昀顿时僵了,一瞬间脸热如火。
他更着急地爬起来,此时才看到身侧司宁捂着肚子,躯腿坐起。
“郎君压住了我的腿。”
魏初昀气息一乱,慌张地垂眸不敢看她,依旧怒冲冲的:“你力气真大,竟把我拉下来了。”
“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
魏初昀听她道歉的同时震惊这听着十二分虚弱的模样,心“怦”地软了。
他责备道:“谁让你同西佑将军交手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一个乡下长大的女郎怎么跟战场厮杀无数的将军比,受到教训了吧,以后碰见危险先躲开。”
“不是因为他。”
“还不信!?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路都走不起。”
“西佑将军很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如果没来葵水的话,我不会变得这么弱。”
“呵。”魏初昀冷笑,“京都待久了看不到其他人是吧?你当镇国公和他的老将都是吃素的?没见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你来葵水了?”
魏初昀眼睛瞪的像个铜铃,懵懵地反驳。
“半月前才来过,怎么又来了?”
“是提前了半个月。”
“这……提前这么长时间不正常吧?”
司宁看他呆呆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魏初昀瞪她一眼,“赶紧起来,回去让太医再给你开方子。”
“我的身体我清楚,是老毛病。”
她体内的喜蛇之毒不能让魏初昀发现,不然很难给他解释。
司宁突然——
已经有太医为她把过脉了!
太子他是不是已经知道……
魏初昀整理着裤腿衣袍道:“半吊子医术,提前来葵水都算不到。”
司宁起身,将轮椅推近后,弯腰抱起魏初昀。
魏初昀的腿就靠在那受伤的地方,牵扯着她的皮肤。她额上泛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一声不哼,走路时速度迟缓。
魏初昀敏锐地察觉到了此时的异样,心涨的难受。
朝阳南殿偏殿众多路线复杂,司宁出了这个宫门口顺脚便拐到了右边的宫道。
“走错了。”
魏初昀蹙眉:“放手跟我走。”
司宁松开轮椅上的手,垂眼看着他的如墨般乌黑顺滑的头发,扫过他的发冠落到眼前。
不知不觉中,她养成了一些习惯,服侍郎君的习惯,她正在向一个合格的侍女靠齐。
清风吹拂,飘过了淡淡的艾香,本是清苦的味道,对于常年挖药收药买药的司宁来说,却好闻至极,带来熟悉亲近的感觉。
她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赶到了东殿,突然出现了两个强壮的侍卫,他们捆住我要杀我。”
听着这平静的话,魏初昀心惊肉跳,想起昨晚的梦。
“救走西佑将军的内奸?”
“不是,他们听从傅家曹嬷嬷的命令,要我去死的人是曹嬷嬷。”
“傅家……”
魏初昀缓缓从记忆中找出那个人物,不可置信,“古板的曹嬷嬷?她老失心疯了吗,为什么杀你。”
“我怎么知道呢。”
司宁扯出淡淡的冷笑。
“我就是招祸的瘟神,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无缘无故招惹坏事。”
她这样虚弱苍白的模样,不仅看着苦涩,听着也极让人感觉悲伤无奈。
魏初昀的心突然紧紧揪在一起,一掌拍到扶手上的按钮,轮椅骨碌碌停住。
“哪有无缘无故对你做恶的说法!”
初升的太阳透过重重树叶,落在他脸上时只有斑驳的光点,风吹响动光影照亮了他沉寂的眸子。
那裹挟着凌厉精明的眼眸直望向司宁,司宁一时怔住。
他问:“你认识曹嬷嬷?”
司宁摇头。
“和她有关的人呢?”
司宁再摇头。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要一个毫无交集的人性命!?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和发生过冲突,或者被人唾……说过?”